僧人也不在意，他笑了笑，繼續道：“村子里的青壯年們分成了好幾隊，他們沒日沒夜的尋找著可以通向天際的道路，他們以為，那里綠意昂揚，肯定有傳說中的‘青神’，可以庇護他們渡過此難關。”

“不知過了多久，那道天路不僅沒被找到，就連青壯年們也耐不住體力耗失，一個個的殞命在求神之路上。”

“村莊也自此消亡于世上。”

僧人雙手合十向虛空行了一禮，眸中盡是虔誠，可虔誠還未維持多久，又是笑意旺盛。

“施主肯定在想，這怎麼能算得上是天使和魔鬼的故事呢？”

心中念想被猜了個全部，沈青逸也不做隱瞞，直接道：“倘若這個故事是真實的，那我還挺好奇后續是什麼。”

僧人隱晦的看了他一眼，繼而面色平靜。

“自然，是有后續的。”

他頓了頓，在沈青逸目光催促下，繼續道：“可能是‘神’聽說了這個悲慘的事件，它憐憫于這個一直信仰著它的村莊，便卸下了天際那整片綠意，換上了一條永無止境的河流。”

沈青逸怔了怔。

“這是憐憫嗎？這不就是馬后炮！”

僧人睨了他一眼，卻不含責備，只是提醒道：“施主妄言，九天之上有神明，我們一切虛晃的言語，他們可能都聽得見。”

沈青逸撇了撇嘴，心里暗罵了這個叫‘青神’的幾句。

僧人：“沒了綠意的庇護，鋪天蓋日的雷雨降臨了這片地界，春意萌生，植被肆意生長，邪祟也自此生發。”

“這下子，施主可以猜猜看。”僧人臉上雖涵著笑，但眼中卻是涼意一片，他語調不變，“到底誰是天使？誰是魔鬼？”

看著他那不依不饒的目光，沈青逸模棱兩可的含糊著。

“這世上沒有魔鬼，也沒有天使，所有的善惡都在一念之間，沒有人會一直對，也沒有人會一直錯。”

“所以呢？”僧人順著他的話問著。

沈青逸：“誰先釋然，誰就是天使，還沉溺在罪惡的念想，不論先前干了什麼，它就是魔鬼。”

“或者說。”沈青逸凝眸道：“眾人皆鬼，神佛無蹤。”

“哈哈哈哈——”

房間里，驟然響起了僧人那肆意的笑聲。

此刻，他似乎忘卻了身上的那層佛家的枷鎖，終于活了他自己一遭。

在無限流里上演發瘋文學第97章 請聽老師的話（十三）

沈青逸仰頭看著面前放縱大笑的僧人，墨黑色的瞳孔中流過一抹深邃的光來。

“所以，你們是真的在祛除邪祟嗎？”

“明明是那個所謂的‘青神’犯下的錯，為什麼你們就要承擔一切？”

僧人的笑意很快褪了下去，他神色不諳，莫名的傷感隱匿在緩緩閉上的雙眼中。

許久，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似嘲諷又非嘲諷。

他道：“其實這世上并沒有‘青神’，一切都只是命中注定。”

他雙手合十，感激的朝沈青逸行了一禮。

“佛祖既賜給了我們能力，那就是在考驗我們，如若每個人心中都不作為能力所及之事，一拖再再而三，事情就會演變為不可控制的地步。”

他睜開眼睛，雙眸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到時候，追悔莫及。”

沈青逸嘴角微微顫抖，睫毛也不安的煽動的，明明是一種甘于奉獻的好做法。可他從方丈的話中，卻隱隱約約聽出了無可奈何，是那種明知道可以不用去做但不得不去做的無助。

僧人起身，拍了拍大衫褶皺的地方，而后對沈青逸笑了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意。

“今日能與施主相交談，深感頓悟，施主與佛有緣，倘若真有一日被紅塵所困，甚至于產生了避世的想法，可隨時來這里找我，施主這個關門弟子，貧僧是收定了。”

他從腕間拿出一串已經被盤掉色的佛珠，強硬的塞進沈青逸的手中。

沈青逸面色躊躇。

任務一旦完成，他就會離開這里返回基地了。

可能永遠，都再也不會來到這里。

可是，看著僧人那和善的笑意，沈青逸接受也不是，拒絕也不是，瞬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僧人閱人無數，立刻就從眼前人的反應中看出了他的憂慮。

“施主是在擔心再也回不到這里？”

沈青逸雙眼頓時瞪大，眸中盡顯驚異。

僧人笑了笑，“我們一眾人守在這里許久，同類或非同類一眼就能辨別出來，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有許多人憑空出現在南開大學，到最后，總有那麼幾人會再度憑空消失。”

“其實施主猜測的不錯，飼者寺的確和南開大學有聯系。”

沈青逸疑惑的看過去，似是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現在回答這個問題。

“施主以為邪祟是什麼？”僧人突然仰了仰頭，詢問著。

沈青逸搖了搖頭，表示不解。

僧人輕輕笑道：“邪祟是在保護你們這些來訪者，不被原始環境所摧殘。”

“你們才是真正的，被庇護著的人。”

僧人眼中和善的光芒在不經意間全然褪去，進而轉變成烏壓壓一片的幽深。

沈青逸喉結滾動，吞了吞口水，不安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既然他們才是被庇護著的人，那麼祛除邪祟的人呢？

他們真的是好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