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需要休息,或者說過去的副本里他并沒有休息的時間,畢竟夢魘總是不知何時出現。
所以現在,他在黑暗中睜著眼,眼底一片清明。
這里只有一床被子,因此黎零和他挨得很近,但也沒有越線,而是就那麼乖乖巧巧地躺著。
然而,路梔依然能夠清晰地感知到這個人的體溫……冷冰冰的,不似活人的溫度。
路梔輕輕戳了黎零一下,立刻被黎零抓住了手。
知道這只學弟沒睡,路梔開口:“你身上有點冷。”
黎零指腹輕蹭路梔指節,隨口回答:“是嗎,因為我怕冷吧。”
路梔沉默。
副本里的時間,還是夏天。
“學長身上倒是很溫暖,”黎零又笑瞇瞇地道,“我要學長抱我!”
路梔面無表情地給他拉拉被子:“冷的話就多蓋被子。”
黎零抓著被子:嘖。
學長好小氣。
他不吭聲了,而是偏過頭,盯著路梔看。
此時,路梔已經闔眼,纖長濃密的眼睫覆落,側臉曲線漂亮又安靜。
他的幾縷發絲覆落耳畔,輕輕蹭過修長眼尾下的小痣。黎零盯著那顆小痣看了一會,似乎很想伸手,用指腹輕輕磨蹭兩下。
不過,他知道路梔尚未入睡,還是按捺住了。
于是就這麼一聲不吭地、光明正大地偷看路梔。
旁邊的人目光灼灼,和前兩天來自那口井的目光倒是很像。
不過路梔一律無視,只是靜靜地躺著。
過了一會,他的呼吸逐漸輕淺,似乎已經陷入沉睡。
黎零盯著他好看的側臉,目光漸漸往下,又落在他柔軟而形狀較好的唇上。
夜色之中,這個蒼白陰沉的青年眼眸不知為何幽深了幾分。
隨即,他慢慢地靠近,如同黑夜中蟄伏的蛇,無聲無息地貼近路梔——
就在黎零即將碰到路梔的唇時,他停住了。
冰冷的劍柄,輕輕抵住黎零肩膀。
短劍尚未抽出,只是被封存于劍柄之中,像件精美的裝飾品,毫無威脅。
但它的確讓黎零停頓下來。
黎零抬眼,對上路梔清醒的墨色眼眸,沉默幾秒,忽然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學長干嘛?”
路梔反問:“你干嘛?”
黎零理直氣壯:“怕學長著涼,給學長拉被子啊。”
不等路梔說什麼,他又一點也不高興地道:“我好心為學長著想,學長卻拿劍嚇我,好過分。”
路梔:“?”
明明是這只學弟想要對他動手動腳,結果倒好像是他不對。
路梔抬手,似乎想拍拍黎零的腦袋,只是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
黎零一聲不吭,盯著那柄短劍看。
路梔收回短劍:“你不用怕它,它只對夢魘有效。”
說完,他望著黎零深黑的眼眸,輕描淡寫地補了一句:“如果你不是夢魘的話。”
黎零聽到這句話,露出些許好奇的神色,伸手:“學長能不能給我看看?”
實際上,要是換了其他的眼在這里,一定會毫不客氣地拒絕,并斥責黎零太過分。
畢竟短劍對于眼而言,不僅僅是武器,還是比性命更重要的存在。
夢魘何其強大,只有眼的短劍才能夠殺死它們。然而就算是這樣,在眼與夢魘的對抗中,眼的折損率也極高。
普通的玩家根本無法幫助眼,因此當夢魘出現時,眼能夠依憑的,只有手中這把鋒利的短劍。
可以說,短劍對于眼來說是性命也是禁忌,是他們最為珍重,不允許任何人觸碰的存在。
然而,路梔聽到黎零的話,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隨即便把手中短劍給了他。
甚至沒有絲毫猶豫。
黎零眼中一下子浮現些許笑意,接過了短劍。
然后,他輕握劍柄,拔出劍刃。
這柄可以殺死夢魘的短劍對他卻毫無作用,劍身色澤冰冷至極,光華內斂,不掩鋒銳。
黎零:“好漂亮。”
他抬眼,又甜甜地道:“不過,還是學長更漂亮。”
路梔將他握著劍柄卻安然無恙的模樣收在眼底,墨色眼眸中不知劃過什麼神色,隨即有些無奈道:“不是什麼都能拿來比的。”
比劍還漂亮什麼的……聽起來就奇奇怪怪的。
黎零:“我不管,我就是覺得學長漂亮。”
他觀賞了一會短劍,才還給路梔。
之后,兩人又躺在床上,宿舍再度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
黎零:“學長不睡覺嗎?”
路梔:“不睡。”
黎零乖乖地“哦”了一聲,接著又道:“是睡不著嗎?”
路梔沒說話。
黎零語調一下子揚起:“我唱歌哄學長睡吧!”
路梔:“!”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才剛認識黎零沒多久,但聽到這句話,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不過,望著黎零亮晶晶的眼神,他還是頷首:“好吧。”
也許,會很好聽呢。
黎零于是高高興興地哼起了調子。
路梔:“……”
路梔:“…………”路梔:“………………”
路梔一言不發地轉身,拉過被子捂住耳朵。
想了想,又默默縮進被子里了。
黎零:“???”
黎零湊過去:“學長干嘛?”
路梔沉默幾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我想睡覺了。”
黎零懷疑地道:“是嗎?”
隨即:“那我唱得怎麼樣?”
路梔沒說話。
黎零也擠進被子里,一聲不吭,只是滿懷期待地看著路梔。
路梔:“……”
又是幾秒的沉默后,路梔冷靜而艱難地道:“挺好聽的。”
黎零一下子高興了:“那我繼續唱給學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