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于那個女人身上的目光,也漸漸發生變化。
他的眼底逐漸冰冷,如夜色下的墨湖,窺不見一絲波瀾。
片刻后,黎零聽見路梔清寒的聲音:“她不是。”
黎零輕笑:“學長已經有答案了?”
路梔的目光依然定在那個女人身上,堅定地、緩慢地搖了搖頭。
“最開始,我以為她是我的母親。”他的嗓音微沉,眼底情緒不見半分波動,“但是,僅僅是像而已。”
“她是個贗品。”
一個乍一看完美無缺、險些騙過他的贗品。
實際上,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的容貌、身形,都與他記憶里的母親相差無幾。
但在細微之處,總有些差別。
而且,她讓路梔覺得……陌生與厭惡。
這里并不是現實,而是夢魘,是一場危險的游戲。
他所在的地方也不是自己家中,而是一座未知的小島,一個剛剛死人的村莊。
在這個詭異的村莊里,他居然見到了和自己母親相似的臉龐。
這意味著什麼?
——有人知道他的母親的存在,清楚他母親的眉眼、容貌,一點一滴……
然后,造出了他母親的仿品,刻意而精心地呈現于他面前。
路梔抬眼,夜空無垠,見不到那只橫亙天空的眼睛。
他再低頭,那個容貌與她母親幾分相似的女人已消失于村民的身影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路梔心道果然。
也許,就像蒂亞之于謝木,這也是副本用來迷惑他的手段。
又或者……另有用意。
路梔微微垂眼,再抬起眼簾時,墨色眼底無動于衷,一片漠然。
沒過多久,頒獎典禮與葬禮同時結束,蒂亞轉向眾人:“今天的慶典結束,大家可以自由活動啦。
”
這對玩家而言,無異于一個好消息。
他們能夠提前回到屋子里了。
回去的路上,因為沒有察覺到危險,所以路梔和黎零稍微走遠了一些,來到漁村外圍的果樹下。
幾天前,他們在這里摘過果子,宋晚空還在樹上看到了詭異的人臉。
自那之后的第二天,樹上的果實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而現在,果樹不知為何又變得成熟,上面重新結滿鮮紅的果子。
路梔仰頭望著果樹,從這個角度他看不到什麼人臉,只能看到一顆顆鮮紅如血的果實。
但他知道,今天凌晨,鄧嫦死去了。
她死后,漁村外的果樹再度結滿果實。
這些果實……好像在“記錄”著什麼。
黎零輕晃路梔的手,路梔道:“走吧。”
其他玩家已經先趕回屋子,當見到路梔和黎零回來后,紛紛松了一口氣。
沒過多久,霧氣彌漫,封鎖整棟屋子。
和昨晚一樣,路行德一家三口匆匆上樓,其他人則留在一樓守夜。
抽簽發配守夜順序的時候,宋晚空擺擺手:“今晚我不睡覺了,我就一直守著吧。”
他害怕自己一睡過去,又會像昨天那樣,被霧氣莫名其妙拖到外面。
路梔聞言微微一默,道:“也許,你已經不是目標了。”
宋晚空:“什麼?”
路梔轉向安星子:“你似乎……成了下一個目標。”
安星子:“什麼???”
“最開始的目標,是謝木。”路梔給他們解釋,“后來,蒂亞開始對宋晚空示好,所以昨天晚上,他也成了目標。”
“但幸運的是,宋晚空活了下來,所以他不再是目標,蒂亞也不再向他示好。”
宋晚空神情微變,似乎想到了什麼。
安星子則略微慌亂地道:“可是,蒂亞也沒對我示好啊?”
路梔輕輕搖首:“還記得嗎,白天的叢林里,你是我們中唯一一個一直遭受危險的人。”
其實他之前在叢林里就隱約意識到了這點,但顧及到那時安星子的情緒,他沒有開口。
現在所有人都處于安全的地方,他也能夠將這番話說出了。
路梔話音剛落,安星子陡然意識到什麼,臉色登時煞白一片。
她當然記得,白天穿越叢林的時候,其他人都安然無恙,只有她接連被致命的危險找上。
那時她還覺得奇怪,為什麼其他人沒事,為什麼倒霉的總是她一個……現在,她忽然想清楚了。
宋晚空也想起前兩天對他莫名熱情的蒂亞今天看都沒看他一眼,他一開始還覺得慶幸,此刻卻發現內含深意:“因為我活了下來,所以我不再是目標,導致目標換人……”
他喃喃說著,看了安星子一眼。
“所以,如果我也能活下來,活過今晚……”安星子沒什麼底氣地道,“那我就不再是目標了……對嗎?”
宋晚空沒說話,路梔輕輕頷首:“應該是這樣。”
安星子瞄了眼窗外的大霧,心里嘀咕難道我要主動走出去,再讓路哥把我拖回來?
……不,不行。
安星子很快否決了自己這個想法。
昨天晚上,路梔雖然將他們從霧里拖了回來,但也承受了極大的痛苦,她還記得路梔那時的模樣——渾身冷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最后更是撐不住地暈了過去。
她不確定路梔能否再承受一次那樣的痛苦,而且她總覺得為了自己的安全讓路梔這樣做,未免太過自私。
再說,就算真的這麼做了,也未必能成功。
安星子默默地想。
昨天可能只是運氣好,今天要再來一次,搞不好我們都會死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