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路梔依然陷在回憶之中,暫時沒有察覺到這份異常。
“但是四年前,她離開了我。”
“帶走她的,是一場車禍。”
路梔的聲音輕如流水,曾經的過往也在潺潺流水之中化為細碎的浮光掠影,被他一一拾取。
“那天還是深夜,下著很大的雨,她一個人從家里出來,開車離開。又在路上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問我睡沒睡。”
“那時我還在學校,她得知我還沒睡,笑著讓我早點休息,讓我不要熬夜到太晚……就在我們聊完的第二天早上,我突然接到消息,一個司機深夜酒駕,超速闖紅燈的時候,不慎與一輛正常行駛的私家車相撞。”
“私家車里的人,是我的母親。”
路梔微微停頓一下。
“她……沒能搶救回來。”
“等我趕到醫院時,母親就躺在那里,沒有看我一眼。”
“路行德站在旁邊,當我問他母親為什麼要在下著大雨的深夜出門時,他什麼都沒和我說。”
提到自己父親的時候,路梔的語氣無波無瀾,好像那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直到葬禮結束后,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十二歲的男孩上門,告訴我這是她和路行德的孩子——那時我才知道,原來路行德和母親結婚不過幾年就出軌了,在外面,也有一個人喊他父親。”
“母親那一夜之所以離開,就是因為她發現了這個秘密,決心和路行德離婚。那個晚上,她是準備去接我的。”
“但是直到最后,我都沒能再和她見上一面。”
路梔輕輕闔上眼睛,片刻后,再度睜開。
“葬禮過后兩個月,路行德再婚了。
”
他沒有再說下去。
到這里,關于他和路行德的過往,已經結束。
自那之后,他就和路行德決裂,再沒回去過一次。
當年他走得太急,盡管已經帶走大部分母親的遺物,卻還是有些遺漏。直到三個月前,管家李伯悄悄聯系到他,告訴他家里還有一些母親留下的東西。
路梔知道,那其實是路行德想和他修復關系的主動示好,但他回去只為拿走母親的遺物,并不愿意接下這份示好。
現在想來,那時的路行德恐怕已身陷破產危機之中,所謂的修復關系,也不過是想再利用他一次罷了。
黎零垂眼。
曾經的慟哭與悲傷都已淡去,路梔再次提起,表情已經可以做到很平靜。
但黎零一直握著路梔的手,知道學長在講那些過往時,蒼白手掌一片冰冷,仿佛浸入冰水之中,沒有半點溫度。
黎零拉起路梔的手,掌心貼在自己臉側,軟乎乎地磨蹭一下。
“學長現在會為那個人傷心嗎?”
路梔搖搖頭。
黎零微微一笑。
他沒有說話,路梔卻從那雙深黑無光的眼眸中看出什麼,拉住他的衣角:“不要這麼做。”
黎零眨眨眼:“學長不喜歡的人,就讓他們徹底消失,這有什麼問題嗎?”
他的嗓音輕飄飄的,又伸手,輕輕摟住自己學長,挨著他黏糊糊地輕蹭。
“我想讓學長開心一點。”
冰涼不似活人的氣息縈繞周身,路梔摸摸黎零腦袋,語氣依然輕而溫和:“我不想你的手沾上鮮血……變成一個壞鬼。”
“只要你待在我身邊,我就會很開心了。”
黎零聽到后半句話彎起眉眼,偏頭想了想:“好吧,我都聽學長的,誰讓我最喜歡學長了。
”
他又抱緊路梔,埋首嗅嗅這個人身上令他喜歡的氣息,嗓音溫柔繾綣,含著笑意:“學長放心,有我在,學長不會再變成孤單一個人的。”
路梔當然相信這點,沖黎零微微笑了一下。
之后,兩人離開房間,重新回到一樓。
一樓客廳,其他玩家依然坐在那里,只是氣氛有些僵硬。
路梔:“怎麼了?”
眾人之中,安星子一副氣猶未平的模樣,聽到路梔這話,瞥了路行德一眼。
原來不久前,她和自己男友宋晚空抽到二樓最好的房間,那里光線充足,風景也不錯,打開窗戶就能望見大海,令她十分滿意。
但是路澄卻不樂意了,抽簽之前眾人逛過屋子,他早就看中那個房間,一定要住在那里。現在發現自己喜歡的房間居然被安星子抽走,立馬搶過安星子手上的紙簽,要她把房間讓給自己。
安星子完全沒想到這個小孩會這麼蠻橫,還愣了一下,宋晚空要上前找說法,卻只得到喬安儷隨意的一句話:“小澄還是孩子,你們別和他計較。”
宋晚空:“???”
“十六歲了,還孩子啊!”
其實要是路澄和喬安儷態度好一點,他們也不介意換房,但偏偏這對母子是這個鬼態度,一下子,安星子和宋晚空都被惹火了。
一場爭吵過后,安星子和宋晚空奪回自己的房間,他們和路行德一家的關系也降到冰點——路梔從房間出來時,撞見的正是這一幕。
路梔微微挑眉,路澄會做出這種事情,他并不意外。
這樣的性格在夢魘注定走不下去,不過路行德一家怎麼樣,都和他無關。
剛入夜晚,熱情的村民前來敲門,邀請玩家去參加篝火晚會。
火焰照亮夜晚,火星如夜間流螢飛舞,伴隨著村民的歡笑與舞蹈涌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