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一只冰涼的手拽住他的手臂,用盡全身力氣,將他往旁邊一扯!
獵物消失,洋娃娃眼中猝然暴起兇光,但來人的動作比它更快,在拽開胡混的一瞬間,厚重的被子已經兜頭蒙住洋娃娃腦袋,將它狠狠壓下!
在洋娃娃的利齒還沒來得及撕碎層層布料之前,路梔已經像上一次那樣,毫不猶豫地舉起餐刀。
黑暗中,他的臉龐依然蒼白,眼眸卻沉靜如墨湖,倒映出瀲滟的冷光。
……
噗嗤,噗嗤。
利刃一下下沒入血肉,腥臭味在房間里彌漫,直沖鼻腔。
身上千斤的桎梏消失,四肢再度能夠動彈,胡混尖叫跳起,踩著邵健豪滾下了床。
于是邵健豪也發出一聲慘叫,一下子醒了過來。
沐寒佳聞聲沖出房間時,就見路梔拿著一柄血淋淋的餐刀,出來洗手。
沐寒佳:“……?”
沐寒佳遲鈍地看看他背后的房間,遲鈍地看看他手上染血的餐刀,遲鈍地看看他的臉。
路梔面無表情:“無他,唯手熟爾。”
沐寒佳:“……”
沐寒佳無言以對,只能鼓掌。
嘩啦——
安靜的洗手池邊,冰冷的水流沖走指間的鮮血,路梔臉上不見血色,額頭也微微冒出細密的汗水。
他之前一直精神緊繃,此時放松下來才發覺大腦昏沉脹痛,仿佛腦子里有一口不斷震響的鐘,一撞一撞,難受得要命。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異樣,恐怕和他睡前服下的藥物有關。
路梔定了定神,蒼白手指扶住額頭,又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學長。”
黎零腳步無聲地從黑暗中走出,眼眸深黑,語氣不帶波瀾。
他的手貼在路梔額前,掌心溫度依然冰涼,卻如同一劑鎮定劑,鎮住路梔亂如麻繩的思緒,連帶著精神也穩定幾分。
路梔只覺終于緩了過來,對他笑了笑,張開手掌:“手洗干凈了。”
“……”
黎零沒說話,只是盯著眼前的人看。
路梔眼睫纖密,眼形修長,在微挑的眼尾之下,還有一顆小痣。
此時,一滴鮮血濺落眼尾的小痣邊,仿佛滴垂的血淚,連帶著那顆小痣也有種異樣的鮮妍。
黎零手指輕抬,指腹貼上那枚小痣,輕而軟地磨蹭一下,順便抹去了那點血跡。
直到確定這個人身上不再沾染血污,黎零的心情才好了幾分,開口:“學長的眼睛真好看。”
路梔還在想自己要不要禮貌地說聲謝謝,就聽見他的下半句話:“要是能收藏起來,一定更好看。”
路梔:“?”
他沒忍住,抬手敲了一下黎零額頭:“胡說什麼。”
黎零:“我才沒有胡說。”
他的語氣還很認真,又低頭挨著路梔的手掌蹭了蹭,像是在撒嬌。
可那雙深黑的眼眸還在直勾勾盯著路梔眼睛。
似乎真的很想把他的眼睛拿去“收藏”一樣。
不過,這樣毫不掩飾的侵略性目光只出現了一瞬,在路梔察覺之前,黎零神情又恢復如初,繼續挨著他的手掌輕蹭,顯然很喜歡他掌中的溫度。
路梔一開始沒在意,后來發現黎零還在黏糊糊地蹭他,總感覺兩個人這樣奇奇怪怪的,便收回了手。
“走吧,今晚還沒過去呢。”
原本占有的溫度消失,黎零不太高興地挑了下眉,但想到這個人總歸還在他的身邊,慢吞吞應了一聲:“哦——”
路梔洗個手也就一分鐘的時間,此時其他人都醒了,因為不敢亂走,都蹲在二樓走廊上。
大概是吃了藥的緣故,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顯然和路梔一樣,做了很多混亂且令人頭疼的夢。
上次鬼娃娃襲擊祝霏時,他們都毫無所覺。現在胡混遇鬼,他們也都在睡夢之中,根本不知道危險來臨。
在意識到這點后,眾人心里或多或少生出些后怕和涼意。
如果沒有路梔,他們恐怕要到天亮才會發現胡混的尸體。也許在這之后,他們中又會有人無聲無息地死去,甚至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但路梔卻擁有某種神奇的預知能力,能提前察覺危險到來。就像海上的燈塔,在黑夜中也能照亮潛藏于海浪下的礁石。
一下子,眾人看向路梔的眼神又不一樣了。
而一見到他的出現,一個身影就撲過來,要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路梔沒看清那是誰,只是反應極快地后退一步,躲開這個人。
“路梔!路哥!”
撲過來的是胡混,他雖然撲了個空,但不影響發揮,下一秒居然嚎啕大哭起來。
“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就真的要被那只鬼娃娃吃了!以前是我有眼無珠,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我再也不故意和你做作對,再也不故意杠你了!以后你說什麼就是說什麼,你去哪我就跟著去哪!你,你就是我親哥!是我親大爺!!”
路梔:“……”
路梔道:“我好像還沒那麼老,你不用哭了。”
胡混依然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五顏六色,相當精彩。
洋娃娃鋸齒般裂開的巨嘴還在他的眼前,他尚未從恐懼中逃脫,只覺得自己一閉眼,那只鬼娃娃就會向他撲過來,用血淋淋的牙齒,撕碎他的臉。
這種恐懼太過真實,就像讓他親歷了一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