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不夠,宋撿幫助一名醫生,給梁霄取子彈。
子彈打入皮膚,切開后,血肉里是一個擴大的創面。宋撿聞了幾個小時的血腥味,手術才算結束,縫合傷口時又是密密麻麻的針腳,縫了好幾層。
好多好多的血,好濃好濃的血腥氣。宋撿走出手術室,看到了梁霄奄奄一息的黑豹。
它趴在地上,身上看不出傷口,但因為主人的昏迷,它也性命垂危。宋撿想把它抱到手術室里面去,卻發現自己根本抱不動它。
一頭昏迷的大型貓科動物,好沉。
“小撿哥,你休息一會兒吧。”尹生跑了過來,手上全都是血,剛剛幫助醫生完成了傷口包扎。
宋撿搖搖頭,他不累,他只是……沒事情可做。好像別人都有用得上的地方,只有自己是沒用的。
不遠處,有管理員在分發罐頭、人工向導素和強化劑這些補給品,尹生見宋撿已經失魂落魄了,只好自己跑過去領兩份。這時,頂層的停機坪又傳來了降落的聲音,更多傷員被送回來,同時回來的,還有整裝待發的遲澍。
明顯他又要有任務了。
尹生看著他走下來,雪白的制服一塵不染,可是和十年前,一點都不像了。那時候,遲澍還不會殺人,談起勝利的時候,眼睛里亮亮的。
他想過去再道個歉,可是貿然接近向導,總要找個理由,不然很可能被管理員押走,更何況是遲澍這樣的大向導。情急之下,尹生想起宋撿曾經給周允長官換過糖。
對,糖,尹生拿著罐頭去找b級的向導,幾番請求才換到一袋。等到他再想追,遲澍的背影已經不見了。
他怎麼走這麼快?去哪兒了?尹生拿著糖往通道的另一端追尋,直到拐彎,一支槍頂住了他的額頭,把他逼退。
“你總跟著我干什麼?”遲澍怎麼會感覺不到一個哨兵的跟蹤,“你想要用那件事威脅我對不對?你究竟想要什麼?”
“威脅……威脅您?”尹生躲開他的槍口,根本聽不懂他的意思,“我只想過來道歉,我那天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接受一個b級哨兵的道歉,你的等級太低了,你根本傷害不到我。”遲澍平穩的情緒受到了干擾,一直以來,那都是他的心病,“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尹生點了點頭,卻把手里的東西遞過去。
遲澍的眉梢猛地一抖。“這是什麼東西?我不會和你做交易,一旦發現你泄密,我會殺了你。”
“這是糖,長官。”尹生如實地匯報,“希望您……開心一些,一只手,也沒有什麼……沒有破壞您的美麗。”
“你還說!”遲澍往前推了推槍口。
“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尹生往后退,“請您收下吧,就當是為了您……偉大的勝利。”
遲澍的槍還舉著。他從未見過如此膽大又膽小的哨兵。膽大到跟蹤自己,膽小到嚇唬一下就膽怯。他的情感是很濃厚的,在一個向導面前,毫無保留。
但是自己不會接受一個哨兵的禮物。
尹生見他不動,把糖塊的帶子掛在了他的槍口上,轉身離開了。
遲澍的槍還舉著,像沒反應過來,槍的對面從來都是敵人,不應該是糖塊。
之后兩天,源源不斷有傷員送過來,不止是13號前哨基地,還有別的地方來的。宋撿兩天兩夜沒有睡覺,只偶爾休息,他不累,因為身體被哥強化過,所以總是亢奮。
他也沒有打人工向導素,刻意保持著這種強度。
站在大批傷員的中間,他仿佛看到了前線的慘烈。
他們有的需要截肢,有的死亡,有的好轉后轉入普通病房。宋撿根本沒有悲傷的情緒,他太忙了,剛剛照顧完這個哨兵,再幫那個哨兵去上藥,轉過頭,人就沒了。
梁霄是在中午的時候醒的,他醒了很久,看著周圍的狀況,暫時沒法評估戰況。
宋撿站在他旁邊,幫他換藥。
“你怎麼……回來了?”梁霄問。
宋撿的臉上毫無血色,不敢告訴他自己撤退了。“我……我太沒用了,所以被送回來。”
“你不該回來。”梁霄試圖坐起來,“你應該……貼身保護周允長官。”
宋撿扶他坐直,閃躲的眼神,什麼都瞞不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梁霄有他敏銳的直覺,“我們的傷亡有多少!”
宋撿被他晃了幾下,低著頭:“傷亡很多。你已經暈了兩天。我沒有盡到保護周允長官的責任,我在戰場上撤退了。周允長官說,讓我回來,對不起,我沒有像你一樣,受重傷,昏迷,對不起。”
“對不起?”梁霄抓住了宋撿的衣領,手腕還用不上力,“你這是逃兵罪,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哨兵的天職就是保護向導,上了戰場就不能撤退……咳,咳咳……”
王霸這兩天很少說話,知道宋撿的心情不好。“小撿撿,你不要聽他的,你是第一次上戰場,害怕很正常,況且你只是b級,你又不會打仗。”
“我知道錯了。”宋撿聽著兩邊的話,快要扶不住梁霄,“我真的……對不起大家。”
“哨兵應該死在戰場上!而不是……毫發無損站在這里!”梁霄從沒有見過逃兵,他接受的訓練,不允許有人在戰場上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