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淋濕、要避雨的,恰恰是這群人類。
“小狼哥,咱家的盆盆都拿出去了不?”宋撿聽見哥拿東西了。
“拿了。”少年坐回宋撿旁邊,打開背包,拿出幾枚果干,“都拿出去接水了。”
“那好,咱倆有水喝。”宋撿用嘴接少年嘴里的食物,長大了還擠在一起,聽帳篷外的雨水聲。
帳篷是防水的布料,他們一點沒淋著。后來雨水變小了,到天黑才停,宋撿聽了好幾個小時的雨,從沒有過的高興。
雨聲真好聽,這是他有記憶以來,最高興的一天。
幾天之后,宋撿換了一身干凈的舊衣服,讓小狼哥帶他去隔壁營地看看。
走在原本應當干枯的草皮上,宋撿聞到了草的氣味。“哥,腳底下是不是有草?”
少年看了看剛冒芽的綠苗。“有,下過雨,它們長得快。”
兩個營地離得近,不少人在交換物資,包括買或賣槍。樊宇就是干這個的,他有時會騎馬去比較靠南的地方,用新鮮食物和哨兵們換裝備。
這些都是學槍的時候,少年聽樊宇說的,樊宇還告訴他,哨兵們會吃罐頭,但罐頭吃久了會反胃,所以他們會偷偷出來找食物。
兩個營地間的流民也會移動,如果覺得這個領頭人不好,也可以去另外一個營地居住,換另外一個領頭。
宋撿聽出人聲逐漸多了,不免緊張,他見過的人太少,對外面的世界難免好奇又警惕。“哥,是不是到了?人好多啊。”
“咱們到了。”少年行走在人群里,緊緊抓著宋撿的繩子。人比他想象中多多了,他不斷聞著周圍的氣味辨別,各種各樣,皮子、金屬、槍粉,還有……食物。
他沒聞過的食物的氣味。
“好香啊。”宋撿也沒聞過,他背著一個包,鼓鼓囊囊塞滿了攢下來的物資,和自己做的手工活兒,“你看見什麼了?是吃的不?”
“是吃的。”少年循著香味過去,停在一個帳篷邊上,里面的人好像在烤肉。
一邊烤肉,一邊往上刷東西。
少年不懂,他們從來不吃這個,原來人類吃肉還有這麼多花樣。
“哥,吃不?你餓了不?”宋撿的饞蟲都要出來了,小嘴巴咂砸,仿佛已經吃到,“小狼哥我沒吃過這個。”
少年不餓,狼不餓的時候不進食。但是小狗餓了,他就想從背包里往外拿東西來換。
“等等!”宋撿把背包抱住,那年,小狼哥為了摘崖蜜被割傷腿,他還記得人有多壞。要是讓這些不認識的大人,看到他們的背包,一定會被搶走的。
說不定,再用刀子劃傷他們。
“咱倆不能把蜜一次都拿光,咱倆得慢慢拿。”宋撿扒著小狼哥的肩膀說,“人壞,他們大,會欺負咱倆小。”
少年笑了笑。“你十四歲了,不小。”
“我小。”宋撿往前湊湊。
“十四歲,相當于狼快長大,快交配的年齡。”少年很直白地說,眼睛里沒有邪念。他是被狼養大的,已經知道自己其實是人了,但仍舊不想當人。
龐大的狼群唯一天敵,其實是人類。但是狼群對幼崽非常愛護,母狼甚至會將獵物撕咬成碎片,吃下去,回到幼狼身邊再吐出來反哺。
公狼不會反哺,但也會帶回食物。
母狼生產時會集中在一起,躲在他們的帳篷里,將幼崽集中養育,輪流照顧,不知疲倦。正是這種母性族群觀念極強的野獸,把他當作一只外貌不同的幼崽,養大了。
一聽到交配,宋撿更好奇了。他沒見過,更不懂是什麼意思,小狼哥只說公狼把母狼摁住了,可是在他聽來,只是狼群跑來跑去,嗷嗷叫喚。
“那我長大了才能交配啊,我現在還小。”宋撿抱著背包,“哥,你會交配不?”
少年臉上的長頭發被風吹了一下,眼睛深深陷在眼窩里。最近這一年,他總有身體上的不舒服,每次都要忍耐,但他覺得這種不舒服和交配有關系。“應該快了。”
最后他們只割了一小塊崖蜜,還是兩個月前摘的,雖然顏色不澄亮,但仍舊香甜。用這一小塊蜜,換了幾塊烤熟的肉。
“好吃。”宋撿的臉昂得高高的,“哥,我還想吃。”
少年只嘗一口,就不再吃了,不喜歡人類的調味料,只喜歡帶血的半生肉。剩下的他撕成小塊,來喂宋撿,宋撿很喜歡,吃得嘴唇邊上油乎乎。
“哥,我吃這麼多肉,以后會長高不?”宋撿吃飽了,用手背抹抹嘴。
少年又笑了笑,重新拉緊手里的麻繩。“會,等你長大了就長高了。”
“長高就好,咱倆能一樣高。”這是宋撿最大的盼望。
再過四年,自己就成年了呢,雖然還是個半瞎,但長高些總是好的,能幫小狼哥扛帳篷。
“但小狗不用長高,小狗可以小。”少年又說,拉著宋撿的麻繩,準備再帶他轉轉。
“我不小,我要當大狗。”宋撿跟著眼里的影兒往前走,不知不覺,哥的影兒好像又高了。他怎麼長這麼快啊。
少年拉著宋撿,時刻注意周邊的環境,他不喜歡嘈雜,聽慣了風聲的耳朵不喜歡好多人聚在一起說話。剛轉了個彎,面前突然站了兩個男人。
“小弟兄,你手里拉著的這個,賣多少罐頭?”他們看少年是牽著另一個來的,就把被牽著的這個,當成了來這里交換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