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撿又摸出幾顆干燥的果子,汁水沒了可味道還在。
男孩接過來,一口一個,一口一個。
宋撿偏著頭聽,很天真地笑了出來。“能吃東西就是好啦,我爸爸媽媽說,人只要還能吃東西就不會有事。小狼哥,我要給你上藥了,你怕不?”
“不怕,上藥。”男孩掀開薄毯,主動把左腿放出來。雖然他可以自己來,但享受小狗的討好也很重要。
沒有一匹狼不享受低位狼的上供。
“這個藥水還有很多呢。”宋撿晃著碘酒瓶子,聽聽,看不見他就聽水聲。棉簽是舊的,他不舍得扔,從背包里拿出來,摸著那道大口子涂藥水。
“好大啊,它好大啊。”宋撿都不敢多摸,“小狼哥你怎麼摔的?還疼不?”
“不,疼。”男孩的傷口已經結痂,上藥不疼,但動作大了會有感覺,“不是,摔的。”
“啊?”宋撿把傷口涂滿,用小手比對,傷口比手還長呢,就在左大腿的外側,“好大啊。”
男孩收了腿,撿起旁邊的肉干嚼著吃了。“是,他們。”
“他們?”宋撿縮著肩膀靠近男孩,“是別的狼嗎?”
男孩搖搖頭,又想起宋撿看不見。“不是,狼,是,他們。”
“他們是誰啊?”宋撿忿忿的,“他們干嘛打你!”
“要,殺。”男孩想了想,突然有了自我的概念,第一次在大腦里形成了自己,說出一個從來沒說過的字,“我。”
宋撿趕緊抓起旁邊的短刀,刀尖對準亮著的方向,那是帳篷口。“干嘛……干嘛殺你啊?他們干嘛啊?你……你別怕,我……我有刀,小狼哥我們會死不?”
男孩壓住了宋撿的刀,他認出來,那些人就是用這樣的刀,傷害了自己的腿。“不會,死。他們要殺,我。
”
宋撿的牙齒開始打顫,好久沒有上牙磕下牙了。
“他們,要,蜜。”男孩攥緊短刀的把手。最近這段時間,崖蜜少了許多。
“他們要蜜可以自己摘……干嘛欺負咱們?”宋撿委屈的小臉在男孩肩頭挨著,“咱們是小孩兒,咱們小,他們大,干嘛欺負?”
男孩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
“他們,有,東西。”男孩慢慢地說,咬字越來越清晰,“我,沒有,東西。”
他想說,那些人使用了人類的工具,有繩子,還有刀,他們從裂谷頂端吊下去,一下子把崖蜜全部摘走,自己只能去更危險的地方找。
狼從來不趕盡殺絕,除非報仇。如果留下一些蜂巢,山蜂會活下來,以后再走到這里,還會有蜂蜜可吃。可他們把能摘的都摘走了,還趁自己爬上裂谷的時候,劃破了自己的腿。
“有狼,跟著,我。”男孩想把事情講給宋撿聽。自己被劃傷,流了許多血,要不是有狼群在附近跟隨,那些人,一定會殺了自己。
宋撿聽得半知半解,抱著小狼哥一個勁兒顫抖。“狼真好,狼最好了,等我們長大就只和狼在一起,我們不要人了。”
男孩看向旁邊那條自己不穿的褲子,很多從來沒有過的想法鉆了出來。
他們以后可以不要人,但人比狼厲害的地方,有很多。
學會之后,才能保護狼,和自己的小狗。
小狼哥重新站起來已經是幾天之后,宋撿自己看不見,可是能攙扶著他去帳篷外走走。攢下來的肉干和果干不多了,崖蜜倒是還有不少,但每天都有生肉扔在帳篷門口,小狼哥告訴他,那是狼群給他的。
“人,劃破,我。”一旦開始打定主意學習人類,男孩的語言能力突飛猛進,“狼,會追他們。”
“我知道,張牧那天送水的時候說啦。”宋撿用手摸摸那道口子,完全結痂了。張牧人好,樊宇不好,明明小狼哥是樊宇撿的,可受傷之后沒有來過。
而是等他看到小狼哥能站起來了,才送土豆過來。
男孩沒有告訴宋撿,這是因為樊宇狡猾。他在觀察自己能不能救活,如果還能活,他才會繼續給吃的。但樊宇這樣,男孩并不奇怪,人和狼都會狡猾。
“肉熟啦!”宋撿動動鼻子,拿著一塊粗鹽眼巴巴等著。盡管眼睛看不到,但還是能聽到滋滋的烤肉聲。
男孩用短刀把肉插出來,切開,吃飽后才給宋撿。宋撿沒吃完,剩下的仍舊攢著,因為馬上要遷移了。
半個月后遷移這天,小狼哥是站起來走的,背著他們的背包,抱著一條厚毯子。宋撿負責抱薄毯,身后跟著十幾匹母狼。
有些是這次生產過的,有些不是。但狼群有彼此照應的習慣,只要是生下來的幼崽,每匹狼都會養育。它們把幼崽叼起來,緊緊跟著宋撿。
“小狼哥我想拉著你的手走。”宋撿跟著男孩的背影,脖子上拴著新換的麻繩。這個背影已經成了他的安全感。可是他剛把手伸過去就被打了一下。
男孩不讓他拉手,只遞給他一根木棍。“撿拿著,走。”
“拉著手走,好不?”宋撿不想要棍。
“拿著,自己,走。”男孩把宋撿的手掌掰開,直直的木棍塞給他。
這一次大家伙很走運,跟隨探路人順利來到地下掩體,進入掩體前,男孩遲遲不肯下去,反復觀察周圍有沒有巨大的生物,但這一次沒有。
“快進去!”地面只剩下狼崽子這一堆,張牧過來催促。
“小狼哥咱們下去好不?”宋撿不知道男孩在找什麼,悄悄地拉了下他的手,討好地搖一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