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
這是喝的水,誰他媽讓狼崽子進去糟蹋的?”
“小狼哥我們快走吧,他們……他們兇。”宋撿在水里穿褲子,才不讓別人看見自己的小不點兒。小狼哥把他拉了起來,可是卻沒有動。
“看什麼看!”岸邊的人急了,心里有點虛。周圍沒有狼群他們就嚷嚷幾句,背地里都罵狼崽子又臟又野,不是人。
一個洗干凈的大孩子站在水中央,他全洗干凈了,長頭發背向腦后搭在肩上,不穿衣服,精瘦。這是流民們第一次看清楚狼崽子的面相,一張睚眥必報的帶仇恨的臉,深薄的眼皮,下垂的嘴角。
他只是個孩子,可他的眼神不像個人,看著他們就像看著到嘴的獵物。
“干什麼呢?”張牧的帳篷離水源最近,“滾,別沖小孩兒嚷嚷。”
“領頭人,我們是信你才愿意跟著你。”一個流民站出來,早就對狼群不滿了,“狼傷人了誰管?各家的孩子每天都嚇著了誰管?”
這確實是個問題,狼群是野生動物,說不準什麼時候發瘋。可野生動物也有智商,在極端環境下和人類達成了某種共生關系。張牧撩了下外套,不經意地露了槍。“狼沒傷人我就不會驅趕,沒有這群狼,今天大家伙還沒水喝呢。趕緊打水,各自回各自的帳篷,不許多事。”
那幾個人怪不服氣的,可是也沒辦法。誰料狼崽子帶著穿好衣服的宋撿從水里出來了,披散著濕頭發,還深深地望了一眼張牧。
宋撿不知道發生什麼,只顧得穿衣服,小狼哥拉他去哪兒就去哪兒。
男孩并不怕流民,他怕的是張牧腰上的武器,今天已經見識過威力。
這種怕和人類的慫不一樣,是動物性的,類似食物鏈的高位對低位的震懾。張牧有一把槍,男孩就把他列為比自己危險的生物,如果他沒槍,兩個人就差不多。
狼很聰明,絕不挑戰打不過的對手。
他們的小帳篷在最外面,離水最遠,男孩拉著繩子帶宋撿走,從來不去拉他的手。宋撿有時想要牽著手,他就拍宋撿的手背,把他打開,保持一定距離。
經過樊宇的帳篷時,男孩讓宋撿原地蹲下等他一會兒,再回來時,手里多了幾根燒火用的木頭,和兩塊打火石。
“這是什麼啊?”宋撿趕緊把繩子塞到小狼哥手里,沒人拉著繩他好害怕,怕小狼哥不回來,自己又一個人。
“石頭,火。”男孩帶著宋撿繼續往前走,看到了他們的小帳篷。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搭的比上次好些,還是三腳架圍著布,可是高出許多。太陽逐漸落下,溫度急劇下降,宋撿躲進帳篷時打了個冷顫,好懷念剛才的熱水。
“小狼哥,我衣服濕了,我好冷。”宋撿拖著長音,和男孩撒個嬌。雖然撒嬌從來沒回應,但這個年齡的孩子都喜歡撒嬌,一拖著長音說話仿佛就有人疼。
果然,小狼哥沒理他。
帳篷里鋪著薄毯,薄毯底下壓著一層草皮。濕衣服黏在身上難受,宋撿抱著膝蓋猶豫了一會兒,兩只小手撓撓臉,開始脫衣服。
衣服是爸媽的舊衣服改的,上衣就是一件大袍子,松松垮垮一條腰帶,底下是一條遮到膝蓋的褲子,寬大得很。里面還有一條小底褲,包著他的小屁股。
宋撿全給脫了,摸著張牧給的毛襪子往腳丫上面套,保護好小腳。他很瘦,即便已經胖了可還是瘦,爸媽打的傷倒是全部長好了。
小狼哥的腳步走近,宋撿轉著腦袋聽這個聲,找他的影子。突然幾匹狼鉆進帳篷里,圍著宋撿找地方窩好,宋撿趕緊抱住一匹取暖,身上濕濕的,沾滿了狼毛。
眼前逐漸亮起一個小點。
“小狼哥你點火了?”宋撿松開狼,探出小腦袋問,“你是不是點火啦?是火不?”他往前伸伸手,果真是,有股熱氣朝這邊來。
男孩怕火,他是狼,打火石根本不會用,搭好了一小堆木柴,不知道怎麼點。還是偷了別人家篝火里燃著的木頭才點起自己這一堆。點完了他趕緊離遠,歪著頭蹲下,思考火到底是什麼。
它有溫度,很燙,可以把生肉弄熟,也可以燒人。
宋撿高興壞了,這是他和小狼哥的第一堆火。他把濕衣服拿出去,攤開,放在帳篷外面,想要借著火的熱度烤干。脖子上的繩子也濕了,但是他摘不下來,也不想摘。
“撿,沒,衣服。”男孩還是很怕火,鉆進了他們的小帳篷。
“衣服濕了。”宋撿知道害羞,捂著自己的小不點兒,可又想暖和,還是去抱他了,抱住了,舔下巴,甜甜地叫了聲哥。
男孩的眼睛一下睜得很大。
“哥,哥你真好,你怎麼這麼好,又聰明又好。”宋撿一聲聲叫著,說一句,舔一口,有帳篷有吃有喝,還有衣服和火,還沒有爸媽打,他像做夢一樣開心。兩只小腳踩著小狼哥的腳背,身后有大狼,他們還蓋著一條褲子,宋撿甚至想時間永遠停在這里,他不要長大了。
“好,聰明。”男孩學宋撿說話,說的話漸漸多了,舌頭不再麻木,“撿,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