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站起來,影子很長。
“撿,走,跟我。”男孩一手拽著布,一手拽著拴住宋撿的那根繩,回身朝狼嗥叫。大部隊開始移動了,他們和狼群仍舊在最后面。
這一次走得很辛苦,比上一次遷移累多了。男孩不習慣站姿,以前就是自己一個人,想怎麼走怎麼走,反正狼群會跟著自己。可宋撿太笨,自己必須空出手或牙齒來牽他,不僅笨,宋撿還弄出一個帳篷和多余的衣服。
四肢著地的姿勢不再夠用,兩只手要使用起來,仿佛是一股力量趨勢他,必須把腰抬起,挺直,必須用兩條腿來走路,從爬,到站。
因為宋撿和帳篷的出現,男孩不得不站起來,像一個人那樣,去活動。
宋撿走得比較慢,以前吃不上什麼好東西,體力差。可是和小狼哥在一起,反而吃肉吃最多。吃肉多了,身上有勁兒,肉是好東西。
可手上的物資對他來說還是太沉了,宋撿總想停下來休息。每次腳步稍慢,脖子上的繩就被抻動,抻著他不得不邁步子。
“小狼哥你慢點兒。”他總是求,“我看不見……我眼睛不好。”
“走,快。”男孩根本不理會,看不見,眼睛不好,都不是理由。流民營地在移動,狼群緊緊跟隨,如果宋撿慢了,沒有人會等著他。狼群為了等他,會陷入危險。
一匹合格的頭狼,絕對不會讓狼群付出生命代價,男孩把麻繩在小拳頭上繞了一圈,用力地拉著宋撿往前。
可是這一次的遷移很不順利,張牧帶領大家循著藍色信號彈的方向走,幾小時后確實發現了一處地下掩體。
但這個掩體太小,只能容納一半人,里面還有十幾具尸體。
尸體已經化為白骨,穿的是移動基地里的標準軍裝、軍靴,身邊還有槍和氧氣面罩。
面罩里的氧氣已經排空,但槍拿回去修一修還可以用,是機槍。沒人知道他們為什麼死在這里,每一具的頸椎骨上都掛著一條金屬鏈。
金屬鏈的底端是一塊長方形金屬牌,烙著一串凹下去的數字。張牧知道這叫狗牌,那串數字是他們的編號。
他們應該都是哨兵,近幾十年向導的覺醒率斷崖式下跌,幾萬個覺醒者里才有一個,是很珍貴的資源。向導不會被放棄,可移動基地永遠不缺哨兵,有幾十萬名。
沒有時間哀悼,張牧立刻帶領營地轉移,前往下一個發出藍色信號的方向。
可他們還沒走到目的地,風沙簡直要吃人,吹得走不動。天色全暗,狼群開始躁動不安,種種跡象表明,他們的速度太慢了,已經被狂風暴趕上,處于風暴邊緣。
好在第二個地下掩體夠用,張牧和副手們舉著槍命令大家排隊,如果沒有人站出來維持秩序,絕對會一擁而上,誰也別想活到明天。出于對槍的懼怕,流民按照順序排隊,帶著行李和家畜走下臺階,都在不自覺加快速度。
風越來越大了,宋撿完全聽不到別人說話,眼前是一片黑。“小狼哥,到咱們了嗎?”
男孩看著前面長長的隊伍:“等,撿,乖。”
“能不能……快一點?我怕。”宋撿腳底生疼,真不敢相信自己這一路走下來了。他長期被爸媽關在帳篷里,不怎麼走路,以前兩條腿站一站就累。
現在竟然能走這麼遠。他還以為自己長大一定是個瘸子呢,沒想到自己的腿竟然是健康的。
等到所有人都下去才輪到狼群,明明是白天,可天色是墨黑的,能見度不足兩米。張牧打著探照燈來找他們,說話的聲音完全被風聲壓過,已經聽不見了。他只能拽,拽著宋撿往掩體入口去,再等著那群狼一匹匹走下來。
宋撿想先走的,可小狼哥拽著他,不讓,執意讓狼群先走。終于輪到他們,宋撿剛朝入口邁了一步,突然聽到幾聲吼叫。
不是人類,也不是狼群,是他沒聽過的,像從天上來。
張牧猛然一回頭,完了。
幾百米外,幾條成年的沙蚺鉆出沙面,朝天空的方向豎直身體。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風暴生物是隨著狂風暴遷徙。它們像肉粉色的巨大蠕蟲,怒張著圓形口器,口器內部是幾十層尖銳的牙齒。
它們將頭部高高抬起,再直插沙面,留下一個個彈坑般的痕跡。
嘶吼聲掠過沙面,整個大地都在震動。沙子被口器吃下去,透過半透明的外皮,巨大生物的內臟清晰可見。
“快!”張牧把兩個小孩兒推進入口,自己也邁了進去,用盡全力鎖上入口的鋼鐵大門。大門的鎖是轉輪式,足足轉了十幾圈。
誰也不知道這種生物如何定位目標,或許是無差別攻擊。但一旦遇上,整個地下掩體的人類都不夠它們塞牙縫。流民的武器太差,只能等死。
現在張牧能做的只有祈禱它們繞開。
掩體里是一片死寂。宋撿摸著墻下樓梯,身后是小狼哥。
男孩也在震驚,沒見過剛才那種生物。好在他的狼都進來了,一匹都沒有少。張牧安排大家原地坐好,狼群仍舊分到靠近臺階的地方,宋撿摸著黑,把大布撐開,拿出了他和小狼哥的薄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