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再過不久,狼崽子該學會用工具了。
“哥,張牧是不是又來了?他是好人不?”宋撿知道張牧總來溜達,他能聽出腳步聲的不同。每次樊宇靠近,他也能聽出來,滋溜鉆進帳篷,緊緊抱著小狼哥留下的狼。
有狼在,宋撿心里很踏實。
“不,知道。”男孩看著張牧的背影。
小狼哥每天都能帶肉回來,一起分。自己是低位狼,吃剩下的,可每天都挺撐,以前總餓肚子,現在肚子滾圓,又吃熟肉,又吃果果,又吃土豆。偶爾吃不了,宋撿就把肉塊留下來,扯下衣服上的一塊小布料,包著,用野草叢里的干草捻成細繩,掛在支帳篷的大木棍上。
夜里冷,荒漠又干燥,放一兩天壞不了,全變成肉干。每次吃的時候宋撿總會故意念叨:“小狼哥,我對你好不好啊?肉都給你,以后你可別打我。”
男孩大口吞咽著干燥的肉塊,回一句:“不乖,就打。”
“我乖……”宋撿一聽這個就慫,慫完了,睜著漂亮的殘廢大眼睛朝男孩笑,“不打,我最乖了。”
男孩叼著肉,湊近了,聞聞他的眼睛,再認真地看看。“撿,乖。”
張牧越來越忙,再過幾周又要轉移,顧不上兩個小孩兒的死活。他自己還有兩個孩子,精力不能總往外放。可有一天,宋撿又來找他,還是被狼崽子牽著,脖子的繩沒摘過。
會不會勒死?張牧想幫他摘下來,估計已經磨破了,再磨要長一圈疤。可他沒法靠近宋撿,營地里誰都無法靠近,狼崽子護著他,格外警惕。
“張牧,我想幫你搓麻繩。”宋撿又來找活兒干了,惦記著換物資,“幫你削木頭尖也行。
”
“又惦記換什麼?”張牧看著他那雙小手,又胖了些。
宋撿不太喜歡張牧,雖然他人好,可是他說小狼哥不穿衣服。
雖然小狼哥打人,但別人不能說他。
“想給我小狼哥換一條褲子。”宋撿兩只小腳踩在軟沙里,沙子鉆進他的腳趾縫,“最好……再有兩雙鞋,我搓繩子很用力,我也能……幫你們曬厚毯子。”
“衣服和鞋?”張牧才不敢讓他曬厚毯子,肯定曬完不還。
“嗯……還有,小狼哥能站起來,你不許說他不穿衣服。”宋撿假裝自己挺兇的,“你……你……你答不答應啊?求求了。”
剛兇完,立刻求求了,張牧又看了一眼狼崽子。
男孩倒是繃著一張臉,還是耷眼皮,嘴角微微下垂,仿佛對周圍一切事的發生沒反應。
可是當張牧捧著一筐細木棍,離宋撿近了幾米,他的眼皮就翻上來了,很慢,很陰冷的樣子,死死盯住別人的一舉一動。
宋撿只顧得高興了。有活兒干,等于馬上要有褲子和鞋。接下來幾天他都在帳篷里忙,筐里有一把鋒利的短刀,他用它把細木棍的兩端削尖。尖到扎一下都能出血。
這些木棍,會用來做營地邊緣的簡易防線,踩一腳會受傷。
男孩又叼著肉回來,從前會找一個隱蔽角落啃生骨肉,還不習慣自己有了帳篷。他經常因為看不到宋撿著急,跑了幾圈才想起來,那匹狼比較笨,喜歡躲在帳篷里。
可宋撿會把吃不完的肉留下來,放到餓了的時候用。男孩很不明白,狼群沒有存食物的習慣,大家一起捕獵,靠等級高低分食。完成擊殺的狼能獲得部位比較好的肉,但第一口、最新鮮的血肉,一定是頭狼的,不能搶。
宋撿要是跟著去捕獵,肯定是什麼都吃不上的那一匹。男孩鉆進帳篷,幾匹即將生產的母狼窩在宋撿旁邊,宋撿正用短刀滑木棍子,每一下都很用力。
“撿。”男孩打來了水,把鐵皮水壺從脖上摘下來,“撿,在做,什麼。”
“削棍子,做完了我們就有鞋啦。”宋撿可想他了,撲過去舔舔。
男孩覺得這是對自己打回水的獎賞,抱著宋撿倒下和狼并排貼貼,可是還想將宋撿身上那層布料扒掉。
“狼,不需要,穿。”他對宋撿說。
宋撿才不脫呢,他才不要光著屁股躲在帳篷里。“小狼哥,我對你是不是特別好啊?”
男孩的表情很凝滯,說話都是慢半拍的。“撿,好。”
“那我們以后就特別好了,你可不能扔下我啊。”宋撿繼續舔,小帳篷里有水壺,有昨天存下來的肉干,還有一把鋒利的刀,他非常滿足。
男孩不懂宋撿的想法,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狼群里。食物越來越少,頭狼帶著狼群去越來越遠的地方捕獵,他盡量吃很多的熟肉,讓自己快速強壯。每一匹公狼都想當頭狼,他也不例外。
成為頭狼,保護所有的狼。男孩把這個當目標,每天學習捕獵,終于,他分到了一條鹿腿,是頭狼特意讓他吃,因為這個獵物是他撲倒的。
肚子被鹿踹了一下,男孩忍著疼,叼著鹿腿往回跑,離帳篷還有十幾米遠,聽到了帳篷里的尖叫。
宋撿的聲音。
男孩扔掉了鹿腿,沖刺過去。
“啊!啊!”宋撿正在地上翻滾,兩條小細腿瘋狂地倒騰,踹毯子,故意和自己過不去。手指有一道傷口,是剛才不小心自己割破的。
視殘比全盲要痛苦,最起碼宋撿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