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袋口被甩開,幾張不堪的照片露了出來。
易天的臉色一白,咬緊了牙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爸是調查過穆然了,也肯定知道他們過去的事。易天心里發緊,半晌他才低聲道:“他救了我。”
他本意是穆然救他這件事能抵掉之前的過錯,不料易海釗卻誤會了他的意思,皺緊眉頭怒道:“這是兩碼事,用不著你拿自己報恩!”
易天對上易海釗的視線,“我不是在報恩。”他頓了頓,然后不帶半點猶豫地道:“我愛他。”
易海釗冷笑一聲,話音里帶著濃濃的嘲諷:“你愛他?等你成家的時候…”
“我不會成家。”易天打斷他,冷靜地說。
易海釗一愣,隨即臉色變得可怕,“你再說一次。”
“我不會成家。”易天的表情不變,聲音比剛剛更加堅定。
易海釗抓起桌上的茶杯對著他砸過去,怒聲道:“滾出去!”這個大逆不道的人還是那個從不要他操心讓他引以為傲的兒子?起初他以為易天在說氣話,但他太了解這個兒子,看易天的神情就知道他并不是一時沖動。怪不得之前安排的相親他連面都不愿見,原來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易天站在原地不躲不避,茶杯砸中他的額頭落在地上炸裂開來,血順著額角流下來,他臉上的表情依然不變,看著易海釗問:“穆然在哪。”
易海釗被他氣得渾身發抖,桌上的筆山被他的手碰倒,毛筆啪嗒一聲掉下來,濃重的墨點立時從宣紙上浸染開,剛剛才寫好的字就這麼白費了。
易海釗移開視線不再跟他說話,叫了管家進來,冷聲道:“給我找根棍子來。
”
管家看著站在一邊額頭流著血一聲不吭的易天,也只猶豫了一瞬,就點頭應聲退了出去。
管家剛剛把棍子送進去,易天他媽就聽聞了消息上樓,她正要進房間就被人攔在了門外,老太太又急又氣,但她知道易海釗也是為了易天好,也就暫時忍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房間里沒有什麼聲響,易天卻也沒出來。
易天他媽終究是放不下心,硬要進去,管家怕傷了她,哪里敢攔,就開了門讓人進去。
易天他媽一進去就看見易天跪在地上,臉上白得一點血色也無,他的嘴緊緊地抿著,嘴角染著血,襯衣的領口上也有紅色的血跡。
易天他媽跑到他身邊,想去看他身上的傷口,可是又怕碰疼他,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易海釗不為所動,依然冷眼看著易天。
易天不想血染到他媽身上,攔住她伸過來的手。他咽了咽喉嚨里的腥甜,跪著的身體紋絲不動,看著易海釗面色平靜地問:“穆然在哪。”
易海釗氣得還想動手,易天他媽起身攔住他,聲音哽咽:“你要把他打死是不是?!”
易海釗的手滯在空中,易天他媽再也顧不得了,轉頭對著管家道:“快送他去醫院!”
管家看易海釗沒吭聲,也是默許的意思,這才快步走到易天身邊把他扶了起來。
易天知道自己快到極限了,也不再強撐,他車禍時的腿傷隱隱作痛,就算是被管家扶著也差點站不起來,易天他媽臉上露出心痛的神色來,趕緊跟了過去幫忙。
易海釗卻是面沉如水,一句話都沒說。
易天被他爸打得進了醫院的事,簡寧是第二天才知道的。易天他媽在電話里哭著要他勸勸易天,簡寧苦笑,如果老師知道他跟易天曾經的事,還會這麼相信他嗎?他也不多說什麼,柔聲安慰了幾句,就應了話去醫院看易天。
他去的時候易天正跟蘇文陽說話,臉色很不好看,隔得老遠就能聞到他身上的藥味。
蘇文陽看到簡寧進來,停下聲音,跟他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走出了病房。
簡寧走到易天床邊坐下,他看著易天額角的紗布,還有領口里隱約能見的繃帶,半晌才開口道:“值得嗎?”
他臉上的表情極平靜,聲音放得很輕,可仔細聽的話,卻能聽出其中微微的顫抖。
易天看他一眼,聲音冷得幾乎能凍傷人:“與你無關。”
簡寧輕輕笑了下,笑容有些苦澀,他想問易天如果當初他們沒有分開一直走到現在,易天會不會也愿意為了他跟家里坦白?
可話到嘴邊,他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簡寧嘴角的笑容淡了些,“那天我去看過穆然。”
易天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你跟他說了什麼?”
簡寧搖了搖頭,“我什麼都沒說,只是要他跟你好好在一起。但是他跟我說…”簡寧頓了頓,“你對他好只是因為他救了你,你們不會在一起。”
易天看了簡寧一眼,冷笑一聲并不答話。他不會相信簡寧的話,感激愧疚同情,人人都這樣定義他對穆然的感情,他們怎麼想他不在乎,更不會去解釋。
可是穆然不會不相信他。
他給他夾菜,要他注意自己的身體,還答應了會等他回來給他禮物,甚至在那天他抱穆然的時候,他還抬起手輕輕摟住他給他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