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人殊也低下頭,耳根都紅透了:“我只是……我只是后悔,沒能早點告訴你,我早對你有些動心。”
江朝戈平復了一下情緒,冷靜地說:“殊,你好好想一下,咱們兩個,其實比我和炙玄還不合適吧。”
虞人殊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他是獸,可我們同為人。”
“人或獸并不是主要的,炙玄和天戎會伴我和你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但我們對彼此卻未必。”江朝戈嘆了口氣,“我和炙玄,跟虞人奎和夙寒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虞人殊沮喪地低著頭,“但在我看來,你和虞人奎不一樣,炙玄和夙寒卻未必有區別。”
“你怎麼會這麼想?”
“他們是異獸啊。”虞人殊咬牙道,“無論我們和異獸再如何和平共處、再如何心靈相通,我們之間都存在著人與獸、生與死這兩種極端的區別,最后必然沒有善終。朝戈,我擔心你是不是完全忘了,‘反噬’的存在?”
江朝戈眸中情緒一閃而過,有種被當頭棒喝的感覺,如果虞人殊不提醒,他確實忘了,他忘了當一個魂兵使給予魂獸太多魂力,魂獸就會慢慢奪回身體的主控權,甚至最后和魂兵使的立場顛倒,利用魂兵使的魂力重生,而魂兵使則淪為可殺可不殺的傀儡。
江朝戈現在終于明白虞人殊的意思了,也難怪虞人殊對天戎,明顯不像他對炙玄這麼信任,那是因為出生在天棱大陸,并從小就被以魂兵使的身份教育長大的虞人殊,一定是一生都在被灌輸著如何和異獸在互惠互利和互相防備之間相處與平衡,在這種情況下,虞人殊永遠不可能像他這樣信任炙玄,而他卻是了解炙玄,知道炙玄對他獨一無二的感情,才敢投以信任和感情,換做他是虞人殊,他也會防著野性桀驁的天戎,對與異獸產生感情糾葛的魂兵使感到無法理解。
江朝戈深吸一口氣,突然感覺有些沉重,反噬……炙玄有一天吸收了足夠的魂力,會不會也想重生于世呢?他那麼驕傲,恐怕不想永遠做人類的召喚物,也厭惡這樣的束縛吧。他感到有些難受,因為他原本覺得自己可以全心信任炙玄,但虞人殊的一席話,讓向來多疑的他,也心有締結了。
虞人殊看著他變幻的表情,輕聲道:“你是真的沒想起來是嗎?”
江朝戈不想承認,卻早被虞人殊看穿了,他不得不點點頭,無奈道:“顧慮這個是不是也太遠了,不是說魂獸要吸收足夠的魂力,是非常漫長的嗎。”
“是很漫長,但通常比不上人類的壽命漫長。”虞人殊黯然道:“再過兩年,當我到達六級魂兵使的實力時,就開始有危險了,你早晚也會到達。”
江朝戈艱澀地說:“我覺得天戎不會那麼對你。”他這話說得自己都嫌天真,他顯然也不是在為天戎辯解。
虞人殊嘆道:“現在也許不會,但以后又怎麼說得準。換做是你,你愿意一輩子受一個比自己弱小很多的生物支配嗎?”
江朝戈淡道:“炙玄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江朝戈張了張嘴,想說炙玄對他是真心喜歡,可又覺得說出口未免有些可笑,恐怕虞人殊也不會信,可他就是這麼想的,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相信這麼唯心的東西了?他搖了搖頭,“你恐怕不會明白。”
“我唯一明白的就是,我可以跟你一起變老,我理解你生而為人的所有想法,炙玄卻不能。”虞人殊盯著江朝戈,目光灼熱得好像將空氣都點燃了。
江朝戈毫不避諱地看著虞人殊:“殊,我和炙玄之間,遠勝于魂兵使和魂獸,你能不能理解,我們都會這麼走下去,我把你當成過命的兄弟,但沒有別的了。”
虞人殊失望地垂下了眼簾,眉心擰在一起,叫人看著有些不忍。
江朝戈后退了一步,再一步,最后轉身往門口走去。
“朝戈,謝謝。”虞人殊低聲道,“從你帶我離開天鰲城到現在,我欠了你很多謝謝。”
“我也欠了你很多條命。”江朝戈修長的指尖抵著門扉,慢慢推開一條縫,突然,他的動作滯了滯:“殊,這話換做是以前的我,一定不會說,但是現在……你或許可以試試暫時忘了‘反噬’的事,再去看待天戎,魂兵使和魂獸的感情,不論是友情或者別的什麼,未必只有一種結局。”
虞人殊怔住了。
江朝戈推門走了。
在走過曲廊時,江朝戈赫然發現天戎就靠在曲廊的一根柱子上,嘴里叼著一片樹葉,面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自己出現的瞬間,眸中射出危險而獸性地光芒。
“你聽到了。”這里離虞人殊的房間不足百米,以天戎的耳朵,恐怕聽得一清二楚。
天戎點點頭,薄唇輕啟,吹走了唇畔間的那片綠葉,琥珀色地長發被微風拂起,妥帖在臉頰,那修長卷翹的睫毛微微輕顫,說不上究竟隱藏著什麼情緒。
“有一天你得到了足夠的魂力,你會‘反噬’他嗎?”
“我說過,我不會殺他。”天戎平淡地說。
“但你如果可以,還是會‘反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