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千宿看著回到她手中的孤單地鉞,面色凝重不已。
虞人殊揪著天戎的頸毛,大吼道:“天戎,隨我一戰!”
天戎毫不猶豫地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弧轉身,朝巨蛇撲去。
龍薌從醉幽身上跳了下去,及膝身的積雪幾乎淹沒他的下半身,少年的一頭紅發如冰雪世界里的一團火,惹紅了人的眼,他迎著兩峰之間的過堂風站立,衣袂被吹得沙沙作響,那幾乎跟他一般高的醉幽戟被他朝天舉著,然后緩緩地、緩緩地對準了巨蛇。
江朝戈知道,生死也就在這一刻了,很可能今天他們所有人,都會被埋葬在這雪山之中,待來年開春冰雪融化,有誰會認得一堆白骨?
江朝戈將炙玄放在雪地上,舉刀而立,已經有了死的準備。
炙玄矮小的身體幾乎被積雪淹沒,他咬牙看著蛇群,又看了看江朝戈,反復幾次,眼里滿是掙扎。
江朝戈沉聲道:“小祖宗,這次我可能真要完蛋了,希望你能找到個厲害的魂兵使,不像我這麼窩囊。”
炙玄怒道:“閉嘴!”
江朝戈苦笑道:“也沒幾句話好說了,至少道個別嘛,雖然你挺難伺候的,但有時候也挺可愛的。”
炙玄瞪著他,“還有一個辦法。”
“嗯?什麼辦法?”
“結契。”炙玄握緊了小拳頭,“結契的時候,你可以短暫地召喚我的真身。”
江朝戈驚訝道:“真的!”那可能是唯一救命的機會啊。
“不過……”炙玄猶豫起來。
江朝戈以為他是還不愿意和自己結契,他趕緊勸道:“祖宗,你忍心看這麼人多死嗎,我發誓我一定好好修煉,保證讓你……”
“以你現在的魂力,你只能召喚我真身,不能戰斗,一旦戰斗,很可能魂力耗盡、爆體而亡。
”炙玄快速說道。
江朝戈愣住了。
“因為那本就不是你自身的魂力召喚的,而是結契的瞬間我體內的魂力和你的互通,所以你暫時獲得了召喚我的魂力,但你是無法控制我的魂力的。”炙玄看著他,“如果你召喚了我,卻嚇不退蛇群,那你們一樣完蛋。”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一時僵住了。
不遠處,虞人殊、龍薌和阮千宿帶著各自的異獸加入了戰局。
那巨蛇有萬夫莫當之力,眾人別說攻擊它,連靠近它都做不到,醉幽幾次想跳到它身上,終被它一尾巴拍中,狠狠飛出了幾十米遠,青白的皮毛頓時血流如注,躺在雪地里半天都沒動彈。
龍薌眼睛拉滿血絲,大叫道:“醉幽——”
醉幽勉強撐起身體,虛弱地說:“別管我,反正我死不了。”
話雖如此,可是看著并肩作戰的同伴鮮血淋漓的樣子,誰人能淡定?
虞人殊用那種詭異的步伐在空中游走,由于體型相對小,巨蛇一時很難抓到他,但小型長蛇卻不會放過他,幾只蛇頭追著他撕咬,他速度畢竟比不上蛇,很快一張血盆大口就要咬向他的脖子。
天戎猛地飛身而起,在半空中虞人殊撞開,長蛇一口咬在天戎的臂膀上,同時蛇尾嗖地纏了上來,以及其可怕的速度將天戎整個身體卷了起來。天戎終是發出了痛叫。
虞人殊被摔在雪地上,雖然沒摔傷,但也頭暈目眩,他恢復清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天戎受回了锏內。一只長蛇襲來,他勉強爬起來往旁邊跑去,邊跑邊叫道:“不行,你不能出來!”
阮千宿那邊情況稍好,她騎著征塵飛在半空中,只是她一直想去取自己的另一只鉞,但那鉞掉進雪里后,早被蛇群擠得沒影兒了,獨鉞攻擊,效果大打折扣。
而且,她魂力消耗不小,無法讓征塵帶著所有人逃跑,她雖然可以自己離開,但看著底下浴血奮戰地虞人殊和龍薌,以及嚴陣以待地江朝戈,最終沒走。
江朝戈蹲下身,眼睛通紅地看著炙玄,無比正色道:“炙玄,和我結契吧。”
“我說了,如果不能……”
“至少要試試,如果能嚇退蛇群最好,如果不能……”江朝戈看了看虞人殊和龍薌,“他們能活下來也好。”
炙玄皺起眉,“我不準你死。”
“若是不結契,我一樣會死!”
炙玄咬著小牙,遲遲不肯點頭。
江朝戈捏著他的肩膀,大喊道:“炙玄,幫幫我,就像上次一樣!”他抽出匕首,在手腕狠狠一滑,鮮血頓時涌了出來,滴落在雪地上,無比地刺眼。
他江朝戈從小到大一直是個自私自我的人,但在這個世界里,這個讓他厭惡、恐懼、倍感孤獨地世界里,他得到了他在自己的世界都得不到的東西,比如炙玄對他依賴和需要,比如和一幫自己打心眼兒里佩服的人并肩作戰的豪邁,無論神勇無比的虞人殊,膽識過人的龍薌,巾幗不讓須眉的阮千宿,還是他們的異獸天戎、醉幽和征塵,都讓他看到了無懼無畏的戰士最輝煌的一刻,他覺得死在這里,也算成全了一個男人戰死沙場的英雄夢吧。
如果可能,他當然希望大家一起活下去,但退而求其次,如果犧牲自己能讓這些人活著,他也愿意,畢竟,他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