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都親自駕臨了,我等臣子怎麼敢稱得上勞煩?”陸炎武抬起雙臂,虛施一禮,“原本今日陛下親自執弟子之禮,送季大人的靈柩歸家,季大人未曾成家,只有個八旬老母白發人送黑發人,誰成想就是如此的忠義孤苦之家,竟然于前夜里鬧了賊寇,其坊市的里正因季大人失勢,對季高堂的狀告置之不理,陛下震怒,當即遣人調大理寺詳查。
我雖如今不兼著大理寺卿了,出了這等事,沖著季大人為國捐軀,也得親自管上一管,以正風氣。這不……才去督察了現場,便隨著陛下一道來看看你。”
蕭亦然在旁聽了個七七八八,蹙眉道:“季大人生前為世家縱橫謀劃,知曉的秘辛陰私之事不少,這事怕不止是遭了蟊賊這樣簡單,可丟了什麼重要的物事?”
“陛下也是如此說。”陸炎武正色道,“季大人為官清貧,兩袖清風,倒是沒有什麼錢財可供他偷盜的,只是書房被翻了個底掉,但凡是個帶字的文書墨寶全沒了,若非季高堂將季大人留給陛下的棋譜壓在了自己的枕下,怕是連這一點遺物也保不住。”
袁釗怒道:“這些腌臜人!連一個八旬老嫗都要下手!”
“我去寫文書,抽調禁軍戍衛季家高堂的院子。”蕭亦然對著陸炎武拱手道,“還請陸大人必要將此賊人擒拿歸案,以正亡者之心。”
“也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沈玥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后,有條不紊地安排道:“如今河北戰事已了,用張之敬和他的狼牙暗中守著便可,狼牙慣于潛藏市井之間,既不會驚擾了少師高堂的安寧,查案也比禁衛來得更順手些。
”
袁釗的臉色霎時沉了下來:“陛下……”
蕭亦然不等他開口,一把攬過沈玥的肩頭,直接動手將人半路劫走,徒留袁釗站在原地拎著刀跳腳。
沈玥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了一眼,“……朕還沒和大將軍說話呢!”
“說什麼……臣都代陛下轉達了。”
蕭亦然不由分說地拉著他上了馬,拉了沈玥的雙手,將他帶到自己的身前,馬鞭揚起,如疾風般沖刺而出,在校場上留下一地飛揚的塵煙。
“……”
陸炎武和袁大將軍面面相覷了半晌,征愣道:“王爺這是急著做什麼去?”
馬蹄帶起的煙塵撲了袁釗一臉,他狠狠地抹了把臉上的灰,痛心疾首地收起砍刀,朝著二人遠去的背影狠狠地啐道:“……沒出息!”
蕭亦然在身后,用胸膛抵住了沈玥,飛騎踏踏,似墜入星野浪原的一顆孤星,直沖向曠野的秋風。
前路一片山景正好,鞭影落春堤。
微涼的秋風拂過山崗,溫潤地落在頰邊,矮山樹叢簌簌地從身側越過。
沈玥在飛馳的馬背上,聽著風聲,如蝶翻飛的素白衣擺上,沾染了漫天的驕陽。
他自幼便不擅騎射,無論是自己騎馬而行,還是隨禁衛出巡,都要以穩重安定為先,斷然不會如此飛馳疾,沈玥鮮少這樣酣暢淋漓地跑過馬,連日來伏案困于軍政雜務的焦灼一掃而光。
蕭亦然慢慢地收了勢,馬蹄緩步輕踏在滾滾的草浪間,秋風無邊無際地吹著,仿佛能抹平一切痕跡,也能容得下所有受世俗指摘的旖旎。
沈玥靠在蕭亦然的身前,愜意地半瞇著眼睛問:“方才……可是袁大將軍要找我算賬?”
“……嗯。”蕭亦然無奈地笑了笑,“他才剛回來,我本沒打算今日就告知此事,只是說話間,也不知是哪句話就走漏了風聲,惹毛了阿釗。”
沈玥轉頭看向他,認真地說:“心里有一個人,面上自然是藏不住的。可若是這麼快就漏了底的話,只能是先前我太讓仲父頭疼,這才乍一轉變,就讓人一打眼給瞧出來了。”
“陛下先前藏得好,半點行藏都不露,可有什麼經驗傳授給臣,臣洗耳恭聽。”
“……不也沒瞞得住仲父嗎?”沈玥擺起一張憂郁的臉,掰著手指頭翻起舊賬,“統共頭發絲細的一根紅繩兒都要巴巴地還給我,界限撇得比誰都干凈,仲父還想聽什麼,朕都哭給你聽。”
“好好好……都是臣的罪過。”蕭亦然攏著臂彎里的人,將頭歪靠在他的肩上,輕呼著熱氣引得沈玥紅了臉,“陛下……臣今日算不算救駕有功,夠不夠將功抵過?”
“算……”沈玥故意拉長了語調,“臨陣脫逃,罪加一等。”
“這后山四下里荒僻無人,可是個殺人滅口的好地方。”蕭亦然笑著捏了捏他肋下的軟肉,“臣再給陛下個機會,重說一次。”
沈玥怕癢,騎術又不如何精湛,僵硬地拉著韁繩不敢亂動,連連告饒:“好好好……武揚王救駕有功,朕必得要重賞才是。”
蕭亦然捏著沈玥的下巴,輕巧地在煦風中落了個吻。
沈玥僵挺著背,隨著馬蹄微微顛簸著,仰著脖頸,在無人的曠野里被吻了個徹底。
少年初嘗情滋味,正是濃情蜜意時,情投意合之事多要講究個軟玉溫香,細攏慢捻品究個中滋味,沈玥雖素日待人謙遜,見人先露笑三分,自是一派溫潤的君子氣度,可一到私下里,他那些個磋磨出的君子之風便被全然拋諸腦后,分明是纏綿的親密之事,卻時時強硬到近乎蠻橫,恨不得要將人拆了融進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