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容地微微晃了一下頭,避開刀尖的反光,后撤半步,輕巧的一個轉身,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地面飛躍而起,膝蓋猛地擊中正前方人的太陽穴,后腰刀鋒同時出鞘,一手握住刀柄,連刀帶鞘掃在后方人的脖頸上。
一擊即中,袁征并不戀戰,箭步躍起,仿佛一道殘影,瞬息跳出了包圍。
袁征隨手甩了下刀尖上的血珠:“喂!你們是謝家哪個分舵的,武藝這樣差,還敢出來丟人現眼!”
幾人對視一眼,并不應答,持刀槍棍棒,一齊來攻。
片刻后。
袁征蹲在地上,拿為首那人的衣裳仔仔細細地擦著佩刀。
“回去告訴你們謝當家,若他再敢打陸飛白的主意,小爺就帶著北營的鐵甲,親自去抄了他的家。”
“——滾!”
袁征佩刀入鞘,走出窄巷,陸飛白已辨對結束,正被幾個同窗圍著,討教經驗。
“丙四是禮部尚書李大人,因我做的文章是《與君書》,覲諫君上賑流民之難,故而李大人問了我些許見解。”
“那你怎樣答?”一人急切地催促道。
陸飛白耐心道:“我便答了一句文章里的話:流民之難的關口是——官道不通之弊,地方懶政之罪。”
“好!說的好!”
學生們頓時興奮道:“難怪敢做第一個辨對的,這破題之言著實漂亮!”
袁征整整衣裳,捧著一包狀元糕,擠進人堆里:“小白!我清早去福興齋排隊搶來的,你快吃一個接狀元運!”
陸飛白笑著捏了一塊放到嘴里:“只是呈文辨對而已,還不是會試呢。”
“會試要考整三天,到時候,我再去找王爺討一根參給你滋補!”
“我雖不習武,但也做活的,沒征哥兒想的這樣嬌貴。
”
二人有說有笑地往回走,人群里一儒生一五一十地將他方才說的話記錄在冊,走進方才混戰的窄巷里,一并遞給了那幾個鼻青臉腫的謝家人。
謝嘉澍這些時日已是焦頭爛額,須發盡白。
年節前,隨著千萬兩珍寶一并消失在江北的那一萬鐵甲軍,如同劍懸頸上,一觸即發。
除夕夜,中州禁衛全數出動,一夜之間將這些年他與嚴家聯手開挖的地下城池盡數鏟除,他可威脅中州的最后一柄利刃就此斬斷。
朝堂之上,自十六日朝會重開后,謝嘉澍一直多方奔走,群臣聯名上書對皇帝施壓。
然而,如今的文官朝廷內部,互相攻訐不斷,壓了半個月的彈劾奏章幾乎有上千之數,謝家這點商賈事,直接被埋在了一干奏對之中,無人問津。
最要命的還是天下人的悠悠眾口,恰逢瓊華宴九州學子入京,中州六坊雅談會客間,都是鐵馬冰河官道被劫的消息。
事情越傳越離譜,已有不少分舵上報,九州地方上蠢蠢欲動,已有官差打著抓賊的名號四處尋找丟失那批珍寶,就連沿途的驛站也被接連攻破幾處,死傷過百。
鐵馬冰河的百年封鎖,靠的是殺伐果決,恩威并施,但那些被封鎖、活埋所掩蓋的經年罪孽永遠都不會真正的消失,終有一日,會以更爆炸性的態勢卷土重來。
而這一天,隨著新的一年,悄然降臨。
千萬財寶的劫掠一案,令過往固若金湯的封鎖如千里大堤,一朝決口,再也堵不住天下人心所向。
他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鐵馬冰河在一夜之間,走入絕境。
“父親!陸判官家的那邊有著落了!”
一聲清脆鏗鏘的女聲從外頭傳來,守在門外的護衛紛紛躬身:“二姑娘。”
謝班儀快步走進來,謝嘉澍正對著九州地圖相看:“二丫頭,先前不就叫你走,怎的還留在這兒!”
“眼下姜家叛了、黎家慫了,皇帝和閻羅又穿了一條褲子來勢洶洶,這個節骨眼上,我若走了,父親如何應付的來?”
謝班儀輕撫上父親的后背,替他順著氣,“偏院里那些個分舵主已經吵翻了天,有說要回舵上的,有說要留在中州殊死一搏,刀還沒砍下來,自家人先亂了。
不過陸家公子那兒,這次算是被咱們抓著了實打實的把柄。
有了他,再加上那姜帆,我們便可去敲登聞鼓,告他蕭三監守自盜、劫道奪寶,反置其于死地!”
作者有話要說:
第70章 春闈亂
春華漸欲迷人眼,春潮泛濫的好時節,無人有心賞春花抽芽,眾人在焦灼之中等待著嘉禾九年的春闈放榜。
六坊紅樓里日日坐滿了雅談的學子,就在這樣焦躁的氛圍中,漸漸生出一則甚囂塵上的謠言——今年的呈文辨對中似有作文抄襲之人。
“信謠傳者不智!”列座一人冷斥道,“誰都知道,辨對的文章不是緊要,要緊的是能否答得上先生的問話,至于上承的文章,只留存底不納會試,多少人花大價錢請人代筆,若要使貓膩,何需抄襲授人以柄!”
“是了。”在座紛紛附和,“功名是文人的命,放榜前傳這些,無名無姓的,豈不是要將我們全部拖下水?”
“一旦朝廷追究下來,我等今年的功名作廢,在座的各位都有責任!”
學生們頓時群情激奮,姜淼站在樓上,捏著一柄桃花扇,頗有興致地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