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啊。你也知道是你闖的禍,等會閻羅血煞來收船,你敢不敢當著他的面說,同陛下的賭局你不認賬!”
姜帆瑟縮著搖頭。
船再要緊,還是沒有命要緊的。
姜淼緩和些情緒,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若今夜能從閻羅手上保下咱們家的船便罷了,可要是保不住,你這頓打也不能白挨,明天下了船,就頂著這身傷去好好捧著陛下過活,給我姜家謀條生路,聽明白了嗎!”
姜帆聽見“陛下”這倆字,就覺得渾身上下的傷沒一處不疼的,惴惴地點點頭。
“雨夜殺人,姜姑娘好興致。”
蕭亦然彎腰進門,張開雙臂,由著侍女脫了他的外袍。
他信步走到姜帆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姜大家主這姿勢,是什麼時興的新玩法?”
姜帆瞳孔驟縮,被他拍出一身冷汗,謹記著阿姐的囑咐,這才沒嚇地喊出聲。
“王爺,酒已溫上了,可要彈個曲兒?”姜淼笑著問。
蕭亦然擺擺手:“聒噪。”
“閻羅血煞,還是這般不解風情。”姜淼清冷英氣的眉眼里含了幾分水盈盈的柔情媚意,在燈光映照下端的是一副艷色芳華的美人圖,她裊裊婷婷地伏下身,“姜淼陪王爺共賞風雨,不好麼?”
“本王為人臣,盡忠是本分。姜姑娘掌浪里淘沙,為的是百年基業。立場不同,風雨也不可共賞。”蕭亦然斂了笑,正色道,“女子之力,不盡在風月美色,姜姑娘不必如此。”
傳聞閻羅血煞孤僻弒殺,不近女色,年近三十而孑然一身。
姜淼聞言微微一愣,默了少傾才粲然笑道:“看來外面的傳聞也不可盡信,王爺才真個是知情識趣的人。
我們帆哥兒雖這會帶著傷,可也是個細皮嫩肉的小美人……”
蕭亦然徑直打斷她的話:“本王不好男風,姜姑娘就不要嚇唬令弟了。”
姜淼輪番被拒了也不惱,依舊陪著笑道:“也是。若論風姿,這中州里,誰能比得過王爺您?”
蕭亦然目光望向時不時被電閃雷鳴照亮的甲板,淡淡地說:“風月談完了嗎?今夜風雨大,談完了就趕緊辦正事,本王也好回去同陛下交差。還是說,姜姑娘輸了賭局,卻不想如約交船,打算殺幾個人就這麼抵了。”
“若能抵,便殺人。”姜淼站起身,走到他身邊,與蕭亦然并肩而立,“若不能殺,這風月麼,咱們還可以再談會兒。”
姜淼抬手,輕輕晃了晃窗前掛著的風燈。
轟隆!
一聲驚雷炸起,兩排數十盞燈火迎著瓢潑的大雨熊熊燃燒,將整個甲板照得亮如白晝。
姜淼笑意盈盈地看著蕭亦然。
“陛下那日在賭局之上展露的心機和算計,實在是令人心驚。輸了幾日的船倒是沒什麼,只是不小心知道了陛下的底細,姜淼心里難安,只好殺了外面那三十二人,以求斷尾自保。”
“姜姑娘自己的人,切片還是燒烤,都隨你。”蕭亦然不為所動,“這套殺雞嚇唬猴的把式,在本王這兒,不好使。人可殺,船也要交,賴不了。”
“王爺這是不打算通融了?”
蕭亦然從懷里摸出一封黃色的卷軸,拍在桌子上。
“本王今兒個是奉旨前來,替陛下討賭債的。御筆親批,加蓋寶印,寫得清清楚楚,一分通融的余地都沒留。
實不相瞞,陛下這會兒就在王府等著我給他開船玩,到底是叫了我一聲仲父,做長輩的總不好空著手回去,姜姑娘還請見諒。
”
姜淼眼皮子一跳,閻羅血煞軟硬不吃油鹽不進,跟他講道理就搬圣旨,說情分人家連給陛下當爹的譜都擺上了。
嘴皮子耍不過只能見真章,姜淼解下風燈,拱手送到蕭亦然的身前。
“陛下既能做出強求民財之事,想必也不會在乎多背上幾條人命吧。王爺如此忠心,不若親自動手,替陛下除了這后患?”
蕭亦然瞧了一眼她手里的燈盞,“本王名聲不佳,需修身養性。當著姑娘的面,我不殺人。”
姜淼笑得花枝亂顫:“王爺這是什麼時候做的決定,不會是——剛才?”
她手里的風燈也跟著晃動。
瑩瑩燈火順著窗戶傳出。
羽箭飛出,被吊在桅桿最前方的兩人霎時爆出兩團血霧。
兩聲擂鼓隨即敲響,一人于甲板上迎著風雨厲聲斷喝:“媽祖娘娘在上,姜甲、姜樹,除名!”
蕭亦然:“滅活口這種事,本王做的多了。其要義在于,務必殺盡當日所有在場之人,姜姑娘這兒,還漏了一個。”
蕭亦然抬手撫上姜帆的脖子,周身殺氣畢露,風燈的余暉映在那一雙嗜血的眸子里,恍若一潭血水盛著遍地尸骸累累白骨。
姜帆哆哆嗦嗦地喚了聲“阿姐”,梗著脖子一動不敢動。
姜淼伸手按在蕭亦然的腕上,“不過是死三十二人,陛下是正統天子,九州歸心,王爺你怕什麼?”
蕭亦然手下用力,捏住姜帆的喉管,“不過是輸了幾局牌而已,姜姑娘敢賭不敢輸,這是鐵了心,要翻臉不認賬?”
姜帆被他捏得喘不過氣,發出嗚嗚的聲音,無力地掰著他的手掙扎著。
僵持片刻,姜淼額間漸漸滲出冷汗,她深吸一口氣,道:“王爺,若我拿一個人,同你交換,能否保得住我姜家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