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沉默地繞著王府轉了大半圈,吹了許久地冷風,沈玥方才開口道:“仲父,再過兩日中秋休沐便結束了,六坊紅樓夜里定熱鬧的很,仲父隨我一同去看看可好?”
“臣不愛湊熱鬧。”
七日之約已過去大半,蕭亦然心知沈玥不會一直這般消停,毫不猶豫地否決了他的提議。
“若是朕能抓到唐如風呢?仲父也不去嗎?”
蕭亦然斜靠在樹上,一襲黑衣隱在陰影中,言語淡淡地說:“毒發后七日之期未過,臣現在手無縛雞之力,還是老老實實地躲在王府,等陛下展現誠意便好。”
沈玥湊過來,俯身看著他:“仲父,我們打個賭如何?”
“不賭。”
“仲父這幾日查到的,都不足以讓你相信朕,哪怕一點嗎?”
“臣查到的,多半是陛下想讓臣看到的,不足信。”
“……”沈玥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心情,耐著性子問,“仲父查到了什麼?不妨和朕說說。”
“陸大人身受重傷,唐如風不知所蹤,臣一無所獲。”
“仲父……你想知道什麼,不必勞煩暗衛去四處奔波的,直接過來問朕就好,朕一定知無不言,絕對不會欺瞞于你。”沈玥眉眼上挑,笑得像個蠱惑人心的小狐貍。
“不必。”蕭亦然干脆利落的拒絕,“陛下慣會裝乖唬人,還是省省力氣。”
“朕待仲父向來真心,哪有半分虛假。”沈玥絲毫不惱地逗著懷里的鳥兒,“仲父,嚴家上一任家主死的突然,嚴二又打死不敢進京,仲父手里沒了人質,今年的軍糧還沒有著落呢。
有了唐如風這位人盡皆知的嚴家走狗,就能釘死嚴二刺殺朝臣的罪名,向嚴家倉要人要糧也師出有名。
仲父要是答應同朕聯手,朕就把這位唐大俠親手奉上,如何?”
蕭亦然身子懶懶地向后一仰,靠在樹上,充耳不聞。
沈玥毫不氣餒,絮絮叨叨地勸:“仲父,這麼大的中州,就這麼一個人,無影無蹤的,你上哪里去找?即便仲父抓著了人,交由大理寺定了罪,也只能遣緹騎和欽差南下抓那嚴二。且不說緹騎辦不辦的成,一旦嚴二那個草包負隅頑抗,抵死不肯為質交糧,就幾個緹騎這麼點分量哪夠啊。
仲父,這一來二去的,再給耽擱了,往北邊走的路,可就要被大雪給封死了,仲父難道就忍心看著漠北的將士們餓著肚子過冬?”
話音至此,蕭亦然抬起眼皮,冷冷地看了沈玥一眼,“以替陛下守國的軍士來威脅臣,陛下真是好出息。”
“沒有的事。”沈玥笑得無比真誠,“仲父,朕這不是上趕著來替你來解此軍糧之困的嗎?”
蕭亦然不冷不熱地說:“所以陛下的戲,從國宴就開始唱了,是嗎?”
沈玥笑了笑,不置可否。
“仲父拿朕比戲子,多不合適。”說著,他朝蕭亦然伸出手,“仲父,后面的事后面再說,明天你陪朕去看看。朕保證,絕對不讓你失望的。”
蕭亦然緊了緊衣領,輕飄飄地一個閃身避開沈玥伸過來的手,抬腳朝臥房走去。
似乎篤定了他不會拒絕,沈玥抱著他的寶貝鳥籠,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初到王府那日,沈玥便拿出他那“同行同寢”的說法,抱著御龍雕花的枕頭站在蕭亦然的臥房門口,說什麼也要賴著和他一起睡。
蕭亦然在窗前添了一張矮榻,扔了一床緞被,毫不留情地將小皇帝趕去睡榻。
他剛進臥房,沈玥就沖進去抱著被子站到床前,露出張無辜的笑臉:“仲父,您方才說自己只能任人宰割,朕想了想,這分榻而眠還是隔得遠了些,若半夜里唐如風闖進來,朕怕是來不及護著你。
朕今夜就睡在仲父身邊,可好?”
第6章 布殺局
蕭亦然不知這話,他是怎麼能理直氣壯地說出口的,武揚王府再不濟,也是戎馬出身,如果當真有刺客能闖進來,那這些年,他早不知死過多少次了。
“……”蕭亦然閉了閉眼,并不搭理他,自顧自地前去洗漱。
等他擦完臉走回來,沈玥已在他的枕邊放上了自己的玉枕,還將自己帶來的緞被也平整地鋪在了床上。
蕭亦然冷冰冰地板著臉:“陛下若不想被踹下床,還是搬回去睡榻的好。”
他面色不悅,小皇帝反而蹬鼻子上臉,“嗖”地一下竄上了床,整個人團團溜溜地裹進被子里,只露出雙狡黠的眼睛。
“仲父,朕又是不是旁人,還會怕你兇著個臉的。窗邊風大,夜里冷,朕要睡床。”
“……”
蕭亦然默了片刻,伸手去拿自己的枕頭。
“既如此,臣去睡榻。”
錦被里鉆出一只手握住他的腕子,“仲父,朕怎麼舍得你去吹涼風呢?朕還是要給仲父抱回到床上來的。不過,仲父要是就喜歡這麼折騰,朕也并非不可以。”
沈玥的笑意囂張又明媚,故意將最后幾個字音咬地分外用力。
蕭亦然垂眸看他,臉色陰沉:“松手。”
沈玥撇撇嘴,老老實實地松開,又不死心地往下挪了幾分,拽著他的衣角。
“仲父,朕在六坊街道處布下埋伏,靜待唐如風露面,定會將他生擒,絕不會有危險。
你就陪朕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