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洛辰這話不是在哄他玩兒, 他記得很清楚, 顧洛辰說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 話也很嚴肅, 就連眼神都透著幾分堅定。
他剛聽到“舍我”兩個字的時候, 心里是驚詫中摻雜著幾分感動的。
感動是在顧洛辰心里,自己的命跟他一樣重要,甚至在顧洛辰眼里, 自己的命似乎比他還重要。
他就像在告訴自己,遇到危險不要管我,丟下我,只管走。
驚詫在于, 他沒想到顧洛辰堂堂一個攝政王, 在自己和一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暗衛之間,選擇了微不足道的暗衛。
自己何德何能, 能讓顧洛辰這般對待。
“聞柳, 孟叔說城東頭兒有賣泥人的,我們一會兒……”
管家看著他高興的話都能記錯的模樣,笑著糾正道:“不是泥人,是糖人兒。”
嚴宴原本正挽著聞柳的胳膊, 這會兒聽管家說話了, 又湊到管家旁邊, 抱著管家的胳膊笑嘻嘻地問:“糖人兒?是孟叔你之前買給我吃那種麼?”
管家寵溺地看了他一眼道:“是。”
嚴宴聞言,又跑回到聞柳身邊,拉著聞柳的胳膊,興奮道:“聞柳,一會兒我請你吃糖人兒,我帶錢啦。”
他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自己的小錢袋兒,聞柳被他一叫,這才回過神來,往他那錢袋兒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那小錢袋兒裝的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裝了不少碎銀。
聞柳笑道:“攢這麼多錢啦。”
嚴宴偷摸兒往旁邊兒看了兩眼,見沒人注意他,才指了指胸前的位置,湊到聞柳耳邊小聲兒告訴聞柳:“都是我哥給噠,他讓我出來好好玩兒,這還有銀票呢,我哥攢下來的老婆本兒。
”
“哈哈哈,”聞柳沒忍住笑了一聲,“你哥連老婆本兒都給你花啦?”
嚴宴點點頭道:“他說他以后不娶媳婦兒,不過我也就是一聽,怎麼可能不娶媳婦兒啊,他給我我就拿著,不花就是啦,那些碎銀夠我花啦。”
聞柳聽了,也學著嚴宴的模樣,湊到嚴宴耳邊道:“我有錢,你把你哥的老婆本兒好好攢著吧,我請你,你想買什麼,想吃什麼跟我說。”
老管家走在前頭兒,聽著二人的談話,忍了半天,轉頭道:“跟著我出來還用得著你們倆兒花錢?”
他說完,轉頭看了嚴宴一眼,輕笑道:“宴宴,你個小沒良心的,我哪次帶你出來讓你花錢啦。”
宴宴一聽,以為管家生氣了,當了真,立馬誠懇的解釋道:“孟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請聞柳吃東西,聞柳好不容易跟我一起出來一回。”
“你倆那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省著點兒吧,我這兒有,要多少都有,喜歡什麼就直說。”
孟管家這話不假,他出門之前,王爺特地囑咐過,聞柳想要什麼都只管給他買,還有嚴宴,想要什麼也都滿足他。
宴宴聽了管家的話,開玩笑道:“那我要是喜歡京城第一酒樓,您也給我買嘛。”
誰知管家竟真說了句“買”。
嚴宴見狀,愣了一瞬,上前摸了摸管家的腦袋:“也沒發熱啊。”
管家拂開他的手,故作輕斥道:“去一邊兒去。”
幾人吵吵鬧鬧,時不時玩笑幾句,熱鬧非凡。
管家把原計劃要采買的東西買好,讓跟在后頭兒的車夫裝上了馬車,之后就開始帶著他們在馬路上閑逛。
嚴宴精力充沛,好奇心也強,看到什麼都要湊過去看一眼,無論是攤位前擠滿了大人還是小孩兒,嚴宴都要上去湊湊熱鬧。
偶爾遇到喜歡的,自己要掏錢買的時候,聞柳和管家就會搶著付錢,但最終在管家的“威逼”下,每一次都是管家付賬。
幾人逛著逛著,路過了一家書肆,聞柳看著正在攤位前看香囊的嚴宴,低聲道:“宴宴,我去趟書肆,馬上回來。”
宴宴點了點頭,對聞柳道:“好,我們在這兒等你。”
聞柳剛一進書肆,就微微蹙起了眉頭,書肆里的人太多了,又擠又吵鬧。
聞柳找了個相對人少的地方,在那文房四寶前挑選了半天,也沒挑到稱心的。
聞柳剛要走,一個人就喊住了他:“公子想買什麼?”
是個姑娘的聲音。
聞柳回過頭,看著那姑娘,不明白這姑娘是怎麼從書肆里這一堆人里注意到自己的,但既然人家姑娘主動問了,聞柳便也問道:“能給我介紹下你們店里的筆麼?”
那姑娘一聽,看著他笑了一聲道:“公子稍等。”
那姑娘動作也利索,沒過多久,就從旁邊拿過幾只毛筆過來,給聞柳一一認真介紹起來。
她原本是閑來無事,想來京城幫二伯看看店,沒想到剛來第一天,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位戴著面|具的男子。
她看人的眼光向來準,那公子雖然遮住了臉,可光是憑那清冷出塵的氣質,和他那露在外面的漂亮的眼睛和完美的下頜線,便不難看出,這小公子摘下面具,必然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兒。
看來這京城,果然是美人多啊。
“……這一支是湖筆,不知公子可聽聞過,“筆穎之穎技甲天下”(1),說的正是此筆。”
聞柳看著那支筆,突然開口問了句:“這筆桿容易斷麼?會不會不經意間一碰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