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簡嘉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沒有任何消息。
再一次看到簡嘉,已經是第二年的夏天。
王為進依然記得那時一個陰沉沉的雷雨天,趙芹剛從學校里回來,在家做了三菜一湯,還不忘繼續跟同事那邊詢問簡嘉最近的情況。
房間的大門就是這時候被敲響的。
趙芹去開的門,王為進腿腳不便,就坐在客廳的凳子上,透過打開的門,看到了渾身幾乎濕透的簡嘉。
王為進驚詫了好幾秒。
趙芹喜歡簡嘉這孩子,常常在家里提到他。
王為進也知道簡嘉,任市長家的公子,一個前途光明燦爛,優秀意氣的年輕學生。
他見過簡嘉臉上似乎永不落幕的笑容,像朝陽一樣耀眼。
但是卻沒見過這孩子狼狽的模樣,天幕風雨招搖,他垂著眼睫站在門口,過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雙眼,像是被世界拋棄的小狗一樣,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趙芹嚇了一跳,輕聲道:“簡嘉,怎麼回事?來來來,進來跟老師說。”
簡嘉站在門口,聲音比她還低,虛弱的不像話:“趙老師,你之前說我有困難的話可以來找你。”
像是極為,難以啟齒一樣。
簡嘉的頭越來越低,如同將自己沉入塵埃中。
“趙老師,我能。”少年的聲音哽咽,手臂擦了一下臉頰:“我能在您家住一段時間嗎。”
他說:“我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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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為止,想起那個下午,王為進還記憶猶新。
簡嘉已經在床上睡著了,看得出來跟陳泊生住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被照顧的很好,臉頰都養出了一點兒嬰兒肥。
他睡著的時候很安靜,只有睫毛會輕輕顫動。
代表著他在夢里也沒遇到什麼好事兒。
“愛寶這個孩子,哎。”王為進給他蓋好被子:“就是太懂事了,你說好好地,家里怎麼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
“還恰好在他高三那年,要不是后來……”王為進沒說完,嘆了口氣:“還好他想通了,后來去復讀。現在終于好過一點了,有了工作,債也還清了,我就想看著他好好地結婚,以后也好有個人照顧他。我閉眼也能安心。”
陳泊生低聲“嗯”了一句。
房間里就再也沒了聲音。
王為進拍了下腦門,道:“哎喲,你看我。我就是年紀大了老愛回憶過去,說得都是有的沒有的。”
“阿生吶,我看你是個好孩子。你現在跟他住在一起,進叔就是個厚臉皮,想麻煩你多照顧一點他。愛寶這個人,你別看他整天嘻嘻哈哈好像沒煩心事兒,他就是不說,什麼都藏心里,覺得凡事忍忍就過去了。”
王為進繼續:“愛寶要是以后有什麼事兒,你多擔待點兒,叔就先給你道歉。”
“不會。”陳泊生道:“他很好。”
他頓了下,重復了一遍,像是說給自己聽:“他真的很好。”
簡嘉睡了兩小時起來,是純純被渴醒的。
亂七八糟做了一下午的噩夢,睜開眼看到窗外已經累積了厚厚的積雨云,烏壓壓的一層疊著一層。
熟悉的鋁合金防盜窗映入眼簾。
恍惚間,簡嘉感覺自己的夢好像還沒完全清醒,還停留在夢里的夏天。
直到床邊傳來陳泊生的聲音:“醒了?”
他才好像被扯回了人間,懵懵地點頭:“嗯。”
“師哥,我睡了多久啊?”簡嘉坐起來,喝多之后頭還有點痛。
不過睡一覺之后,大腦清醒不少,醉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于是想起自己幾個小時前,在天臺上借著酒勁兒發瘋,對陳泊生問得那幾乎等同于告白的問題。
羞恥和尷尬,以及懊悔,在同一時間翻涌上心間。
……操。還不如直接喝斷片呢!
“兩個小時。”陳泊生把桌前兌好的葡萄糖水給他:“渴了喝這個。”
簡嘉雙手捧過,壓下自己心中絕頂地尷尬,準備裝無事發生:“謝謝師哥。”
“嗯。”陳泊生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姿態散漫地盯著他。
明明同樣是坐著,陳泊生還是占了身高的優勢。
看起來比他的視線要高個幾厘米,盯著他的時候,莫名有一種審視的意味。
簡嘉被看得心里發毛。
“現在怎麼喊師哥了?”陳泊生忽然問。
“什麼?”簡嘉捧著水杯一懵,心想這是什麼話,他不是一直喊陳泊生“師哥”嗎?
陳泊生慢悠悠道,“剛才在天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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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喊呢。”
他涼涼道:“不是還喊我陳泊生嗎。”
不說還好。
一說喊陳泊生,簡嘉瞬間回憶起了,自己喊他名字的目的。
他腳趾抓地:“哈哈,是嗎,我喝多了,有點兒忘記了。”
“我可沒敢忘呢。”陳泊生盯著他,道:“簡嘉。”
簡嘉盯著喝空了的水杯。
陳泊生繼續:“剛才在天臺上,你喝多了,所以我沒繼續問你。”
他輕聲道:“我怕你到時候說完了,一會兒酒醒了耍賴不承認。”
簡嘉剛想說自己哪有這麼渣,結果忽然想起。
他剛才的第一反應確實是想裝作斷片無事發生。
……好吧。
“所以我現在跟你確認一遍。”陳泊生挑眉,“你剛才在天臺上問我,追我有什麼要求的問題。
”
簡嘉在自己幾乎停止跳動的心跳聲里,聽到陳泊生的聲音。
“你這話,我沒理解錯的話。”陳泊生問他:“是打算要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