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好點滴之后, 簡嘉看了眼陳泊生,開口:“師哥,你去睡吧, 我自己看著點滴就行。”
“不困, 不想睡。”陳泊生打定主意呆在這里了,順著剛才的戲繼續, 頓了頓:“我想留下來照顧我的小嬌妻, 不行嗎?”
簡嘉沒想到這波霸道總裁小嬌妻的即興表演還能有后續。
愣了一下之后笑出聲,比了個大拇指:“感動了。陳老板霸氣。”
床頭柜的鬧鐘一分一秒的往前走動。
房間里安靜的連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簡嘉以為陳泊生會玩游戲打發時間, 結果他手機都沒拿。
只是坐在床邊的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抬起眼皮,盯著簡嘉的點滴。
好像少盯一秒,簡嘉就能出什麼事兒一樣。
除此之外,陳泊生的視線偶爾會落在簡嘉的房間里。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簡嘉的臥室里呆這麼久,空氣中有一股很淡很淡的白桃香,是他身上的味道。
簡嘉的房間和他幾乎完全相反。
明明是同樣的裝潢,但陳泊生房間只有黑白兩色,像個精致華麗的棺材板。反之簡嘉的房間,他僅僅住進來不到三個月,次臥就被布置的煥然一新。
松軟暖色系的羊毛地毯,落地的零食架和畫架,床頭柜上的香薰蠟燭,床頭按照貝貝那肥貓定制的專屬抱枕,還有陽臺上的綠植和角落里的小夜燈。
構成了一個滿滿當當,溫馨又安全感十足的小世界。
陳泊生窩在單人沙發里,霸占了貝貝平日里的寶座。
貝貝只好忍辱負重的趴在陳泊生腳邊,兩個貓爪搭在他拖鞋上。
很讓人舒服的烏托邦。
陳泊生習慣性沉默寡言,簡嘉可受不了獨處時候的沉默。
沒多久他就努力挑起話題,問了句:“師哥,你不打游戲啊?”
“通關了。”
“……好吧。”
那你好拽。
簡嘉用沒扎針的手摸了一下鼻尖,不知道怎麼,忽然開口:“師哥,謝謝你。”
“怎麼了?”陳泊生看向他。
可能是夜色太溫柔,簡嘉其實是一個擅長內部消化情緒,很少外露的性格。
今晚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再一次有了傾訴欲,喃喃道:“我媽去世之后,好久都沒有人在生病的時候陪我了。”
這是簡嘉第一次主動提起他的過往。
陳泊生很安靜的聽,垂眸。
“師哥,你以前是附中的,可能聽過一點我的事情?”
“嗯。”
陳泊生沒有否認。
畢竟當年任書禾遇害的事情,幾乎在整個學校傳得沸沸揚揚。
簡嘉依然記得那是一個陰沉沉的天氣,天空似乎在醞釀著一場大雨。
第一道驚雷炸開的時候,班主任老趙來敲門,幾乎是有些狼狽的打斷了他們的物理課。
簡嘉從黑板上收回視線,落在班主任蓄著眼淚又驚慌的臉上。
他聽到老趙一向理智的聲音顫抖著:“小嘉,老師有話跟你說。你媽媽——”
“轟隆——”一聲。
第二道閃電幾乎要撕裂天空,蒼穹破開一個大洞,暴雨傾盆而至。
雷鳴聲轟然炸開,簡嘉臉上的血色褪盡,連靈魂都蒼白無比。那麼大的雷聲都沒有壓過趙老師低聲的啜泣:“你媽媽出事了。”
簡嘉有時候其實覺得自己記不清當時發生了什麼細節。
心理醫生在引導他的時候曾經告訴他,他的大腦為了保護自己,強行抹去了一段他最不想回憶的記憶。
也是就是所謂的創傷后的應激性障礙失憶。
但有時候他回想起那些碎片,卻感覺自己連任書禾倒在地上的時候,睫毛上沾著的幾顆血珠都數的清楚。
云京的官方網站上依然能搜到那天的新聞。
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我市市長任書禾同志在下午四點回家取文件的時候,遭遇入室偷竊,二人發生爭執,任書禾同志不幸遇害身亡。
就這麼簡單,入室偷竊。
被突然回來的任書禾發現之后,盜竊者因為過于緊張的緣故,直接殺人滅口。
甚至,這個小偷都不知道任書禾的身份。
他或許只是因為今天缺錢,隨機選了一戶人家偷竊。像有本書里說得那樣,最殘忍的作案結果往往有著最簡單的犯罪動機。
對于普通人來說,苦難甚至都不用太苦難,一個瘋子偶然的念頭就可以毀掉一個家庭的一生。
“有時候想想,也想不通。”簡嘉嘆了口氣,說出了那句他在腦海中曾經偏執的反復質問了自己一萬遍的話:“為什麼是我,世界這麼大,為什麼偏偏是我呢。”
陳泊生沉默,半晌才開口:“簡嘉……”
簡嘉已經笑了起來,輕快道:“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就是今天生病,才老是想起一些往事。”
臥室里又安靜下來。
點滴起了作用,簡嘉感覺自己有點困。打了個哈欠,眼眶生理性濕潤了一圈。
他開口,喃喃道:“怎麼回事,氣氛好像被我搞得有點嚴肅了?”
簡嘉最不喜歡沉重的氛圍。
“師哥。”簡嘉忽然聳了下肩膀,說:“其實也沒那麼嚴重。”
他輕松道:“事情過去就過去了。
你知道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有一個人告訴我的一句話,支撐著我度過了許多煎熬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