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自一笑,勾起的唇角上沾染著從我嘴上吻掉的口脂。
「我們這樣好像在偷情。」
這句話激得我再也無法鎮定,揮起手,扇了他一巴掌。
這一掌太突然,江墨來不及躲,臉被扇得偏向一邊,皮膚上霎時出現幾個指印。
下一刻,手腕被攥住,江墨壓了上來。
背抵住方向盤,我沒法再動彈。
江墨眸色沉得厲害,我徒然生出一種被獸盯住的錯覺。
我別過頭,不看他,卻被他掐著下巴掰過臉。
「還挺有氣性。」
「江祁寧要是知道你是個男人,還和我搞在一起了,到那時候,你還能這麼有氣性麼?」
江墨清楚我的軟肋,知道用什麼樣的方法威脅我,才能讓我妥協。
我死咬住唇,半晌,聲音像是擠出來一般。
「要怎麼樣,你才不會說出去?」
掐在下巴上的手倏然用了勁兒,迫使我張開嘴。
江墨湊近,在我唇上狠咬一口,我疼得吸了口氣,他像是折磨我一般,光往傷口那處吮。
須臾,他松開我,「唐少爺很聰明,我都這麼明顯了,還看不出來?」
「我是男人!」
「男人怎麼了,我全當換換口味。」
我忍不住罵了一句,「瘋子。」
他很受用似的,微瞇著眼,「我的確是個瘋子,很多人都這麼說。」
他欺身壓過來,距離近到與我鼻尖相觸,「所以,你要好好聽我的話,不然我會更瘋。」
「這件事會不會弄到人盡皆知,全在你。」
身份暴露后,江墨不再偽裝成溫文爾雅的樣子,他不加遮掩地,徹底將自己的惡劣展現在我面前。
夜很深了,劇院外的馬路空曠而寂靜,慘白的燈光灑滿地面。
江墨眼角的那顆黑痣,仿佛也沾染了主人的情緒,變得生動。
我長吁一口氣,在江墨的注視下,點了頭。
江墨臉上笑意更濃,他朝我微微張開雙臂,一副任人采頡的模樣。
「那麼唐少爺至少證明一下誠意吧。」
江墨在一點一點試探我的底線。
我沉默半晌晌,俯身吻他,帶著今天所有的憤懣,也重重咬了他一口。
下一瞬,江墨奪走主動權,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內彌漫。
一吻畢,他舔了舔唇上的傷口。
「誠意不錯。」
6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府里。
才知江老婦人差人捎來口信,邀我明日到江府小聚。
翌日晌午,江家派的車夫已經在府外候著了。
我踏上腳凳,俯身鉆進車廂內,心里一陣煩躁,想起昨晚江墨那雙黑沉的眼睛,嘴角上的傷隱隱作痛。
江府修得很是氣派。
雖在北平,建的卻是典型的江南院子,高高的門檻,連著五級青石階,內里白墻黑瓦、荷池小山,錯落有致。
江祁寧今日穿了件鴿青色長衫,身上那股冷氣散了些。
他立在江老夫人身邊,朝我微微頷首。
江夫人熱切地牽起我的手,「圓圓,天冷,快進屋吧。」
又別頭埋怨了江祁寧幾句,「嘴笨!怎麼見著人一聲不吭……」
轉而對我笑道:「我事先在福壽堂訂好了菜,店里的伙計剛剛送來,就等你了!」
一桌子菜肴由瓷白碟子托著,中間還擺了盤肥蟹。
我入座后,偷偷瞟了眼江祁寧,見他仍是那副樣子,并未看我。
一時松了口氣,想來昨日,他應該沒認出我。
「這是正宗的陽澄湖大閘蟹,我托人專程弄來的,都是『冒兒貨』,來,嘗一個。」
江夫人正替我布菜,就聽見一記散漫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今日做了秋蟹,怎麼不叫我?」
只見江墨從門外進來,他稀奇地沒穿西裝,一襲月白長衫,頗有幾分書生氣。
他在江祁寧身邊落座,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若非氣質迥異,著實難以分辨。
「這位是?」
江夫人抬起頭,「這是唐家小姐,前些日子剛和你哥定了親。」
江墨兀自一笑,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
「哦,原來是嫂、嫂啊。」
「嫂嫂」二字尾音拖得極長,仿佛在嘴里含了一遍再慢慢吐出來似的。
江夫人瞪了他一眼,道:「好好說話。」
「念了幾年洋書,越發沒個正形兒。」
面對斥責,江墨絲毫不在意,仍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我,目光如有實質般,令我如芒在背。
「怎麼都訂了婚,兩人還跟陌生人似的,話也不說。」
「哥,你不會心里還念叨著那個外國相好吧?」
江祁寧并未看江墨一眼,巋然不動。
江夫人登時發起了火,「江老二,你這張嘴要是還貧個沒完,就給我滾出去。」
「好好,我閉嘴就是。」
江墨雖閉了嘴,可在桌面下,腿卻挨過來,貼著我的腳蹭了蹭。
一次是意外,兩次三次就是故意為之了。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江墨沒抬頭,倒是對上了江祁寧的眼睛。
沒來由地心虛,我慌忙低下頭。
這頓飯吃得心煩意亂。
末了,江夫人突然道:「圓圓啊,我們祁寧看著冷淡,其實就是不愛說話,人卻是穩當可靠的。」
「祁寧,你也別像塊木頭,多約圓圓出去走走。」
「去玩玩時下年輕人喜歡的。」
「正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江祁寧不置可否,淡淡「嗯」了聲。
我一怔,含糊地點了點頭。
江夫人臉上出現了些愁容,又道:「你爹如今癱在床上,精氣神越發差了,不知還有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