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
于是,我帶著裴言換醫院。
我想盡辦法,給他找最好的醫師,用最好的進口藥。
錢?
錢不是問題。
只要他能治好。
可這世上,偏偏總要出現事與愿違這個詞。
裴言的病情,還是沒有好轉。
他無數次哭著求我放棄他,別治了,但我不肯。
「哥,別浪費錢了。」
「求你了。」
他死死咬唇,忍住哽咽,「我走了,你還要好好生活的。」
「閉嘴!」
那是我第一次吼他。
吼完,眼眶也跟著紅了。
「老子一直都是一個人,好不容易多了個伴,你說走就走,讓我怎麼好好生活?」
他沒說話,卻也跟著紅了眼眶。
17
今天又下雪了。
裴言求我,「哥,推我出去看看雪吧,好嗎?」
猶豫再三,我還是應了。
怕他被凍著,我給他穿了很多衣服,又給他裹上長及腳踝的羽絨服,圍巾遮住了臉,帽子也戴好。
整個人,只露出了一雙眼。
他笑著說自己像是個雪人,卻被我立馬反駁。
他才不是雪人。
雪人是會隨著冬天一同離去的。
但裴言不行。
我要治好他,然后讓他陪我看接下來幾十個春夏秋冬。
將裴言抱去輪椅上個,我推著他出去。
如今的裴言,已經很虛弱了,出行只能依靠輪椅。
我推他出去。
雪花飄落時,他摘了一只手套,伸手去接。
雪花落在他掌心,卻又很快消融。
化為一抹水跡。
他笑的很開心,「哥,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看雪。」
「還會有更多次的。」
我看著雪花落在他睫毛上,漸漸凝成霜。
心里卻酸澀的厲害。
裴言,真的能捱到明年冬天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
……
雪下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仍在飄著。
裴言最近的睡眠很不好,為了不影響他休息,我砸錢住的單人病房,但是房間里沒有陪護床,我依舊睡我的折疊床。
夜很深了,裴言卻還沒有睡。
「哥。」
他輕聲叫我,「你上來吧。」
我愣了下,坐起身來,卻見他正側躺著看我。
「睡不下。」
我搖搖頭,低聲說著。
「睡得下,」裴言抿抿唇,「你現在,很瘦了。」
是啊。
我都快忘了。
半年多的刻意減肥,再加之白天拼命掙錢,晚上徹夜陪護,我竟不知不覺瘦了幾十斤。
如今的我,似乎真的也算不上胖了。
猶豫了下,我掀開被子,上了病床。
當然,我身上衣褲都穿的整齊。
裴言輕輕縮進了我懷里,將頭枕在我胸口。
他說。
「哥,謝謝你。」
「其實,早在當初的天臺上,我就該死了的。」
「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可是,我這身體不爭氣,沒能好好珍惜。」
我聽不得這些話。
鼻子瞬間一酸。
本想轉移話題,他卻執拗地繼續說著,
「其實,我無數次的設想過,如果我有個健康的身體,我就能和哥在一起,我肯吃苦,我找個工作,養你,讓你也歇歇。」
「我覺著哥胖的時候也挺可愛的,但沒想到瘦下來會這麼帥。」
「其實,我這人不怕死,也沒什麼遺憾,但就是覺著,沒能陪哥走下去……」
「很對不起你。」
我胖子從不是個愛哭的人,當初受傷,麻醉過勁了,生縫,我都沒紅過眼。
可是這會,我被他這幾句話,弄的一臉淚。
當初,我沒能留下我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我面前。
如今。
我也留不住裴言嗎?
18
凌晨時,裴言忽然狀況專危,被送進了急救室。
我站在走廊里,手腳發麻。
腦中一片空白。Ўž
我滿腦子都是裴言被推進去時,那張蒼白的臉。
老白他們趕了過來,紛紛低聲安慰著我,可他們都說了些什麼,我卻一個字都沒聽清。
不知過了多久。
急救室門開。
我連忙走過去,卻因蹲的久了,雙腿一麻,險些跪在地上。
老白他們攙住我,忙問醫生,「大夫,我弟弟咋樣了?」
幸好。
我沒從醫生口中聽見最差的結果。
經過搶救,裴言脫離了危險。
過了會,裴言被推了出來,臉依舊白的嚇人,可還好,他是睜著眼的。
他說不了話,只能靜靜地看著我。
那雙眼,慢慢地,慢慢地彎了幾分。
這個傻子。
這種時候了,還在笑。
被推回病房后,裴言過了很久才能開口,他艱難地,很輕地握住我放在他手邊的手,「哥,嚇到你了吧……」
我本想說沒有。
可一張口,卻忽然哽咽的厲害。
我說是啊。
嚇死老子了。
以后不許了。
19
過去,我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ӱƵ
可是最近,我開始信佛。
我不知臨時抱佛腳究竟有沒有用,但只要有可能,我就愿去試一試。
我周崢這一生跪過父母,如今也跪了天地神佛。
我磕頭求愿,愿裴言平安。
也許我佛真的有靈,那次從急救室里出來后,裴言的狀況竟真的日漸好轉。
白天,我起早貪黑忙著掙錢,晚上,他便安靜地睡著。
裴言的狀態越來越好,甚至可以下地走路,飯也吃的很多。
我也終于看到了希望。
裴言會好的。
這次是真的。
可是,無論我再怎麼拼了命的搞錢,還是跟不上醫療單的速度,走投無路下,我去找了江翊。
我知道他男朋友很有錢,但我從沒朝他借過錢。
即便關系再好,我也張不開嘴。
可是。
現在為了裴言,這嘴,張不開也要張。
讓我感動的是,江翊根本沒用我張口,我約他見面,他便瞬間懂了,吃飯時什麼都沒說,中途接了電話說有事要離開,可我準備結賬時卻發現,他已經結過賬,并在吧臺放了一張銀行卡,讓收銀員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