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君齊升堂詢問有沒有知曉情況的,不想這次來趕集的百姓中,竟然還真有田地在那片谷地的軍戶。
顏君齊一問,四十多的大叔委屈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那叫一個心酸。
那幾個吃瓜看戲的部落見顏君齊竟然要審這事,憋了好些年的委屈也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說。
不光軍馬營苦,他們也苦啊!
每次黑川部和虎賁軍滿天滿地的追逐戰,經常會跑著跑著就跑到他們營地里,他們晚上睡得好好的,黑川部突然就跑來“借”他們食物補給了,有時候是牛,有時候是羊,有時候甚至是帳篷。
他們被打劫了還在罵罵咧咧,后腳虎賁軍又要來指責他們包庇黑川部。
他們有苦說不出,是他們想包庇嗎?有本事你們倒是把他們抓了呀!
至于和虎賁軍聯合起來抓黑川部,那不可能!
黑川部再惡心,也是他們的貴族。
他們蠻族一直有勇士娶公主的傳統,黑川部從他們皇族還在的時候,就盛產勇士,娶過好幾個公主,人家有皇族血脈,職責就是為皇族養馬、保護圣山。
他們要是幫大岐人抓黑川部,那比直接投降大岐還惡劣,會被所有蠻人排擠驅逐,再也別在這兒混了。
黑川人也很委屈,他們部落名聲赫赫,但其實是個小部落,從當年皇族隕落后,他們其實就退回登云山保護圣山了,只要不打到圣山來,他們不插手外面的爭斗。
蠻族和蠻族打,他們不管。
蠻人和大岐人打,他們起初也沒管。直到最后眼看蠻族要輸了,怕大岐會奴役蠻人,會侵占圣山,才出山和大岐開戰的。
結果,他們也沒能力挽狂瀾,還是輸了。
他們和大岐談判過,留他們在圣山,他們不會出去,不會下山。
但大岐要在登云山養馬,怎麼可能讓他們留下,他們戰斗力之猛,讓大岐各路軍心有余悸,更不敢將這麼一把刀放在這麼靠近縣城的位置。
而且,蠻人投降后,大岐安置他們的政策,就是打仗時的主力都要被趕到北部貧瘠之地,小部落才能遷到南部。
于是,黑川部沒被特殊對待,馬被沒收,人被趕去北邊。
只是范孝都沒想到,黑川人竟然一身反骨,自己又悄悄跑回來了。
對此黑川人也有自己的委屈——他們只會養馬,不會養羊,從前還能滿山打獵,到了北邊他們根本沒法生活。
另外,他們也怕冷。
他們控訴大岐把他們安置的地方太冷了。
盧栩:“……”
幾張桌子臨時擺出來的大堂中,被告、原告、證人誰也不缺,誰都覺得誰有理,誰都覺得自己委屈,說著說著就開始用兩種語言對罵,盧栩時不時就要拿勺子敲鑼替顏君齊維持秩序。
就在這種混亂中,顏君齊硬是理清了事情的起因與經過,還邊聽邊學語言,用兩種語言詢問、判案。
顏君齊:“如今那片谷底已無人耕種?”
軍戶抹淚點頭,每年秋收黑川人都去,就在田里和虎賁軍開打,他們辛辛苦苦,心驚膽戰種的糧食都不夠吃,誰還種。
黑川有阿維這個懂大岐語言的在,馬上就開始大聲懟起虎賁軍來:“聽到了嗎?你們自己說那沒人種,是荒地!我們從荒地割的麥子,憑什麼不能自己留著?”
虎賁軍:“不是你們成日搗亂,他們怎麼會走?!”“那是軍戶們的土地,荒著也輪不到你們偷麥子!”
顏君齊一轉頭,盧栩熟練地舉起勺子,眾人見狀,紛紛捂上耳朵,在鑼聲響起來前,爭取再多罵幾句。
咣咣咣咣咣咣。
現場再次靜一靜,顏君齊用蠻語對黑川人道:“那里原本沒有麥子,如今能生出麥子,是因為軍戶們在那兒耕種,落下的種子。于情于理,那里依舊屬于他們,你們搶了他們土地的麥子,應該賠償他們。”
阿維:“是你們大岐人搶了我們的土地!”
顏君齊:“素聞蠻族愿賭服輸,勇士比武更是如此,貴部既然是蠻族勇士最多的部落,就應當懂得愿賭服輸的道理,你們挑釁了大岐上百年,現在大岐贏了,你們輸了,你們成為大岐子民,這里就是大岐的土地。”
在場的大岐人尚沒聽懂他說了什麼,所有蠻人卻已經騷動了。
對顏君齊不滿的虎賁軍見狀,急忙詢問起他說了什麼。
盧栩將顏君齊說的又用大岐語說了一遍,虎賁軍全興奮起來了,朝著黑川人吹口哨。
眼見蠻人要鬧起來,盧栩又是一陣哐哐哐,他也用蠻語補充:“亂什麼!喊什麼!鬧什麼?!聽不懂我給你們翻譯,大人的意思是說,現在大家都是一家人,戰爭已經結束,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們不再是敵人了。”
蠻人:???
是這意思嗎?
盧栩又換感情牌:“我在北境時候去過你們很多部落,看到過你們許多部落已經沒什麼成年男子,尚不如我大腿高的孩子在放羊,女人在打草,沒人幫他們驅趕狼群,節日上沒有勇士賽馬摔跤,只有對逝者的哀悼!關內也是一樣,大家只想好好過日子,你們的家人期盼的是你們平安回家!沒人想繼續打仗了,不要再說那些幼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