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高度自由的職權,上面赫然寫著允許他便宜行事,與郡守政令有沖突,急事自行處理,大事奏請六部。
這是……北庭縣不歸定北郡,直屬六部管轄的意思?
而最讓顏君齊意外的是,文書上還特別寫了他可借調軍馬營的虎賁軍,給他調令中就夾著兵部給他的調兵符。
大岐軍政分離,官府只有差役可用,即便屬地有軍隊,也是不能借用的。
為什麼允許他借調虎賁軍?
軍馬營又是什麼地方?
另外,文書上還特別寫了縣內所有蠻族人歸屬北庭縣府管,不歸虎賁軍。
顏君齊一肚子疑惑,虎賁軍和北庭縣內的蠻族是有什麼矛盾嗎?
他收好文書,快速處理完手頭的工作,向刑部告假直奔兵部去查閱虎賁軍。
刑部看到他的調令也都傻了,憐憫、同情得無以復加,叫他快去吧。
與他相熟的主事還暗示他去找戶部尚書,戶部尚書心心念念想將他留在戶部,哪怕調也要調去戶部主導的地方去。
顏君齊謝過,去兵部核對兵符的事,兵部確實要給他兵符,說是兵部尚書親自授予的。
難不成是北庭縣不安全?
顏君齊詢問:“從前可有給上任的縣令發兵符?”
兵部眾人搖頭,“不過定北郡蠻人一直不怎麼安穩,你要到那兒上任,有虎賁軍相助,總是安全些。”
顏君齊按下疑惑,又詢問起虎賁軍和軍馬營的情況。
從兵部出來,他又馬不停蹄跑去戶部查定北郡和原本的鎮安、鎮北兩縣,只是兩縣設立剛剛三年,信息滯后又有限。
戶部尚書早朝回來,猶還滿臉的怒氣。
瞧見顏君齊在戶部,他又氣又可惜,指著顏君齊罵道:“叫你瞎提什麼申請外調,現在可怎麼收場!”
罵完他也沒搭理顏君齊,而是又直奔吏部去了。
脾氣最好的一位侍郎將早朝之事告訴他,顏君齊聽得眼皮一跳。
難怪他的調令這麼快。
以他的職位,按照從前的慣例,即便他提了要外調,吏部也有權駁回或者置之不理,若吏部不同意,他要提三到五次,才能真的外調成功。
他主動申請,不是犯錯受遣,將他安排去哪兒理論上吏部也會同他知會一聲。
昨日吏部明明想壓了他的申請不理不答復,還讓他回去再想想呢,今早就給了他調令,他還覺得奇怪,原來是賀太師插手了。
顏君齊有些納悶,他在皇城也有一陣子了,可和賀太師根本沒有交集,賀太師關注他一個連九品都還不是的小翰林做什麼?
賀頌之也在翰林院,顏君齊還沒自戀到他能超越了賀頌之得賀太師什麼青眼,而且要調他去的地方,顯然也算不上什麼好去處。
若說有仇,那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調任的地方雖然糟糕,給他的權限卻無比優越。他不知道定北郡其他縣令的調令文書長什麼樣,但只兵權一項,已經超越了一方郡守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一時想不明白。
他沒武將經驗,也沒治理地方的經驗,定北郡如此緊要的地方,為什麼要派他去?
難不成因為他一入京就彈劾過大將軍,想讓他去牽制虎賁軍?
或者因為觀陽至北境的商路,知道盧栩與蠻人有生意往來,希望他能去協調蠻人與軍戶的矛盾?
不管怎麼想,這都太大膽了。
若他是賀太師,一定要選更有經驗的人才對。
可不管怎麼說,這對他們家而言都算不上一件好事。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他既然從政為官,無論朝廷將他派去何處,哪怕讓他帶兵打仗,他都不會有怨言,只是……盧栩、盧舟怎麼辦?
盧栩想去的其實是隆興附近或南方各郡。
盧舟還要讀書科考……
他想過十幾種調任可能,唯獨沒想過定北郡,這可怎麼辦?
顏君齊心情沉悶地熬完一天,拿著調任書出皇城門。
盧栩駕著馬車已經在外面等他。
白日漸短,即便他沒怎麼拖延,天色已經昏暗。高聳的宮墻遮擋了僅剩的日光,陰影下的街道黑漆漆的,像是在滿天滿地的橘色中畫了一條重重的黑線。
濃重的陰影下,他家馬車上懸掛的燈籠在微風里搖晃,燈光也隨之搖晃,晃得人失了方向和距離,被照亮的也虛實難辨。
顏君齊看著車上的盧栩,腳步有些踟躇。
盧栩瞧見他停下了,連忙從車上跳下來,快步朝他走來,“怎麼了?哪不舒服?”
顏君齊搖頭,自責道:“栩哥,我們去不了山清水秀的地方了。”
盧栩怔了怔,拉住他笑道:“誰說的?北境夏天山也青水也秀冬天還有鋪天蓋的白雪,很漂亮的,西北肯定也差不多,走,先回家。”
顏君齊悶聲“嗯”一聲。
盧栩牽著他上馬車,他沒叫顏君齊進到車廂,兩人并排坐在駕車的坐板上,盧栩一手牽韁繩,一手牽著顏君齊。
反正這會兒街上也沒什麼行人。
反正他們都要走了。
看見就看見吧!
他捏了捏顏君齊的手,“餓不餓?晚上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