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容上百退伍兵已經讓縣衙高度緊張了,這還是他和縣令有交情,又對他知根知底,還有羅縣尉算是半入伙半監督的情況。
換作別人這麼大肆籠絡解甲兵,那還不被請去好好交流一番思想?
你想干什麼?
造反還是占山為王?
交代不清,那就去大牢里好好清醒清醒吧。
盧栩才不信別的地方父母官會眼看著這麼多退伍兵和土匪混在一起,除非他就是后臺,或者就是不想干了。
不用盧栩說太明白,中年人已聽懂他話中潛臺詞,沒再追問,而是問起解甲兵的情況來,“他們既已解甲歸田,為何又跟你冒險?”
總不能盧栩這商隊比朝廷給的軍戶待遇更好吧?
盧栩撓頭,這亂說不是找死嗎?他為難笑道:“個人有個人原因,要不將軍還是去問他們?”
中年人望向盧慶。
盧栩:“哦,我二叔不一樣,我自己出門他不放心。”
中年人點頭,“你說的情況我自會調查清楚。”
盧栩憨笑,心想,隨便,他又沒撒謊,還能怕調查?
表現出來那是一點兒都不露怯。
中年人示意他們找地方坐下談,盧栩知道第一關過了,也沒客氣,找了個干凈的石頭搬到中年人對面,乖巧坐好,等待聽訓。
其他各找樹樁、石頭隨意的三人:“……”
這個人,好狗腿啊!
那名年輕人本來要坐到中年人旁邊,這下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的,心里都琢磨起來,要不他也去搬塊兒石頭?
中年人已經和盧栩又聊起來,嘴角笑容還更大了點,似乎對盧栩的識時務很滿意,“你叫什麼名字?”
“回將軍,小民盧栩,隆興郡觀陽縣飲馬鎮盧家村人,家中兄弟三個,還有一個妹妹,他們年紀都小,我是家中老大,在縣中開了幾個鋪子,做些買賣,在縣中還算小有名氣。”
“……”
年輕人腹誹:誰問你了?
中年人卻很和善地問起他:“開了幾個鋪子?什麼鋪子?”
盧栩回答:“哦,主要是幾間食鋪,還有雜貨鋪,家里還有間成衣鋪。”
“食鋪?”中年人想起崇寧和朔州靠近隆興郡的幾個縣城中最近流行起來的炒菜,還有在軍中漸漸普及的觀陽鐵鍋,“你們觀陽倒是個人杰地靈,盛產美食的地方。”
盧栩謙虛:“將軍過獎,都是些糊口的小買賣。”
中年人輕笑,“你這些貨可不是小買賣人能有的手筆。”
盧栩笑笑:“將軍過獎了。”
中年人:“不用緊張,我姓賀,不是什麼將軍。”
盧栩從善如流:“哦,賀大哥。”
年輕人重重咳嗽起來。
聽到這姓氏,盧慶不自覺皺皺眉,還暗暗打量起中年人面相。
盧栩對軍中了解不多,縱使有顆玲瓏心,只從一個姓氏也猜不到什麼,既然他不是將軍,盧栩瞧著他也有幾分儒生氣,便自來熟地問道:“賀大哥不是將軍,那是官府的人嗎?”
賀承業笑起來:“我也不是官府的人,算是臨時的督軍吧。”
“督軍?”
“監督他們剿匪,協助軍戶北遷。”
盧栩怔了怔,沒想到對方竟然真跟他一個普通老百姓說這些。
腦子里轉了幾圈,也沒想明白他們既然是剿匪的,怎麼跟土匪山賊混到一起搶起他了?
心中疑惑,面上不顯,而是馬上恭敬地豎大拇指,“賀大哥功德無量!”
賀承業不欲多說,轉開了話題,“你提起官府倒是不怕。”
盧栩:“我不偷不搶怕官府做什麼?我在官府有備案,隊伍中還有我們觀陽縣尉的侄子呢。”
盧栩把“我是官商”“我官府有人”“我深受官府信任”表現得明明白白。
不求別人以為他有什麼背景,只是說明他清白坦蕩,不是什麼走私的黑商,既然大家都是正經人,就別搶他了!
賀承業自然看得出他的小心思,也沒理會,繼續問:“我聽阿連說,你打算穿過朔州,到永固縣和蠻人做生意,還有靠路生錢的辦法?”
“正是。”盧栩心中默默嘀咕一句“這人不是真的缺錢才來打他的主意吧?”
隨即解釋道:“我不是和蠻人做生意,而是和永固縣的軍戶們做生意。”
賀承業:“哦?”
盧栩想起剛剛那位不開竅的假土匪頭目,忍不住一陣心累,心想這位賀大哥別也是個不懂經營的,那他就無語問蒼天了。
想到可能要從頭解釋許多,盧栩沒忍住嘴貧,嘆道:“看來賀大哥和那邊那位兄弟一樣不懂經商之道啊。”
一旁的年輕人猛咳。
盧栩:“兄弟可是嗓子不舒服,我那兒有治咳嗽的藥,也有薄荷做的潤喉糖,你要麼?”
年輕人咬牙:“不要!”
賀承業笑道,“薄荷做的糖?我家中夏日會做些薄荷飲子消暑,還沒聽說薄荷能做糖,阿連,你去拿一些。”
年輕人猶豫。
盧栩見狀,主動道:“天這麼熱,正好我也想吃了,二叔,你去給阿連兄弟拿吧,就在裝雜貨那輛車,青色的大罐子里。”
二叔一起走,這人就不用擔心他對姓賀的大哥不利了吧?
怎麼看對方也是練過的。
賀承業有一絲意外,心道這小子還真是有顆玲瓏心,一下就看出了阿連擔憂的關鍵。
若是他和阿連去拿,留下那名帶刀的解甲兵,阿連不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