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逢安定百事好,時際芳春萬象新。
花好月圓人壽,時和歲樂年豐。
盛世千家樂,新春萬事興。
……
盧栩在一旁看著,顏君齊寫的都是簡單好懂的,他一瞧就能明白,念了村里人一定也會喜歡,他不禁問:“有給我的麼?我貼哪一幅?”
顏君齊提筆想了想,一改剛剛圓潤敦實的字體,換上了龍飛鳳舞的草書:“淺予深深,長樂未央”。
“貼到你屋門去吧。”
盧栩提起來看了又看,不滿道:“怎麼你給別人的都那麼工整,到我就一個字都看不懂了?”
越往村中走,景色就越熟悉。
離家十幾年,走過了半個大岐,家已經從熟悉的畫面變成一個模糊的念想,連口音都不知不覺被影響、改變,幾次三番他都以為再也回不來了,可再次看見曬谷場邊的那棵大柳樹,流過村子的清澈小溪,遠處覆雪的山色,那些不斷模糊、縮減的記憶,一下子從塵封的角落迸發出來——
曾經,他和大哥爬樹摘過木耳,曾經,他天天和大哥用扁擔從小溪打水扛回家,曾經,他跟著爹爹到山上抓兔子,采草藥……
那一間間土房子有的翻新了,有比以前更老了,他小時候用樹枝在墻上畫的大老虎消散了,那面老墻,墻皮脫落得斑斑駁駁。
……
歸人腳步慢了,一步一步,走過的是歲月長河。
家越來越近,他卻漸漸認不清,哪一扇門才他的家門了。
“再不趕緊好肉都賣完啦!”
忽然,他聽見一道老媼的聲音由遠及近,前方一個鋪子木門吱扭一聲拉開,聲音更加真切了。一個有些跛的老漢端著一盆豆腐塊從鋪子出來,將豆腐攤放到店前的笸籮架上。
“就去了……”
盧五柱將豆腐倒在笸籮上,余光看見不遠處站著個人,粗粗瞧一眼,不認識,他轉過身問:“買東西?”
那人只盯著他訥訥不語。
盧奶奶拿著拐杖從屋里追出來,“路上慢點,別踩著冰凌……”
那人目光又轉向她。
盧奶奶視線已經像年輕時那麼清晰了,瞧了瞧沒瞧出是誰,也不記得村里誰這麼胡子拉碴,只看清他背著個沉甸甸的包袱,疑惑道:“你是誰家的呀?瞧著臉生,走親戚嗎?”
那人依舊沒說話,只是緊朝他們走近了幾步,停在三步外,不敢動了。
盧奶奶嚇一跳,仰頭盯著他,瞧啊,瞧啊,忽得輕聲問,“是二慶嗎?”
那人撲通一聲跪下了,哽咽著,張嘴叫了聲“娘”,但他喉嚨堵著,沒發出聲來。
盧奶奶盯著那張遍布淚痕的臉,踩著雪走過去,記不清她邁了哪條腿,走了幾步,喘過氣時雙手已經捧著兒子的臉給他擦眼淚,從粗獷陌生的臉上找尋他年少青澀時的痕跡,“是我們家二慶……”
離家十幾載,歸如陌生人,至親不相識,迎面問姓名。
盧奶奶笑著笑著,眼淚落下來了,耳邊響起那道還清亮的嗓音,“娘你別哭了,頂多一兩年我就回來了。”“大哥,我走了,等我回來咱們一起翻蓋房子!”
曾經稚氣未脫的消瘦少年,如今已經又高又壯滿面滄桑,只有眉毛鼻子還能依稀看出她熟悉的模樣。
“是我們家二慶呀!”
作者有話要說:
二叔回來啦!趕在過年前,盧栩家真正的團聚了!
翻出我的小本本,看看最初的定位——溫馨治愈(逐漸小聲……)哭唧唧好幾回的作者(固執堅持死不承認虐)認為還是很治愈的!!(逐漸無聲……)
國逢安定百事好,時際芳春萬象新——來自網絡
花好月圓人壽,時和歲樂年豐——出自《集唐對聯》,搜自網絡
盛世千家樂,新春萬事興——出自《張遷碑》集字春聯,搜自網絡
(我試了試自己寫,emmmm,寫不出來……T T)
“淺予深深,長樂未央”,下句是“相遇共憐,不語天荒”,網上查說是出自《詩經》,我沒搜到到底哪篇,手上的《詩經》三百篇里也沒有,可能是杜撰的,暫且用了(對手指)。這句大概意思是希望對方永遠不結束快樂,遇到對的人心心相印不說話也能到地老天荒,就是說——小顏同學默默表了個白,還不敢寫清楚了。
其實吧,以小盧的文化水平,小顏就是寫清楚,他大概也看不明白……
盧栩:???(掀桌!)
第93章 春聯
盧五柱家盧慶回來了,這消息一下轟動全村。
十好幾年了,所有人都以為他早死在外面了,掃雪的,補房子的,劈柴的,殺豬宰雞的全都停下往雜貨鋪跑。
“二慶回來了?”
“回來了!”
“這可走了好些年了吧!”
“十六七年吧!”
“有了有了,他走時候栩娃他娘剛剛懷上呢……”
親戚們趕來,盧栩正帶著一群小蘿卜頭在雜貨鋪發對聯和福字,盧家全家都沉浸在喜悅亢奮中。
盧栩領著盧舟他們推著他的大浴桶跑來,爺爺奶奶三叔四叔帶著二叔回家煮艾草水泡澡,家里又哭又笑亂成一團,盧栩一瞧幫不上忙,干脆叫盧舟回家喊顏君齊,繼續寫春聯吧!
他把店扔給盧軒和寒露,領著弟弟妹妹跑回家,搬著三卷紅紙,拿著筆墨硯臺,風風火火又來了。
盧栩搬桌子到店外,搬出一大兜糖果瓜子免費發,發完吃的發春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