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栩自嘲,就他們這點兒家底,也就用得起粗布。
這日,船幫在縣內所有的存糧都如數運至糧鋪,定價,三十五文一斤。
盧栩特意去瞧了個熱鬧。
盧栩:“聽說宋三病還沒好。”
譚石頭:“我瞧是好不了了。”
三十五文一斤,一石一百二十斤,就算不扣運輸、儲存、人力種種成本,一石也才四千二百文,當初船幫為了搶糧,從農戶手里收最低也六千文呢。
譚石頭:“就是碼頭賣糧的農戶又要難受了。”
他們現在也還有十條船一直免費幫農戶運糧賣呢。
盧栩:“只要不是囤著等高價不賣的,都賺不少了。”
至于非囤著等高價……
那也只能認了。
即使三十五文,也是往年正常的糧價。
陸勇跑來喊盧栩,“栩哥,石頭哥,你們快去瞧瞧,對岸的糧船扔下來好些大石頭!”
譚石頭吃驚:“什麼?!”
盧栩二話不說抬腳就跑,這種熱鬧他怎麼能錯過!
船幫把糧食吐出來了,那些空船也該走了。
耗了這麼久,多耽誤生意。
盧栩跑到碼頭,見那名南來的貨商正與縣令道別,盧栩隱約聽到一耳朵,貨商叫縣令族叔。
難怪了!
難怪愿意那麼遠運不怎麼賺錢的陳糧來,給觀陽解燃眉之急,還陪縣令演了這麼大一出戲。
盧栩憐憫地往船幫碼頭看,只見宋三和一個精明長相的矮個子被人擁著站到碼頭,大概那就是宋二。
宋三撐著病軀到河邊遠眺對岸往河里岸邊扔石頭,沉重的石頭“噗通”“噗通”濺起高高的水花,一下一下雷鼓一樣落到他心口上,氣得宋三臉憋紅了,差點當場嘔血。
他的跟班給他遞藥,卻被宋三鉚足了力氣一巴掌扇倒在地,“你,你就是這麼探的!不到十米寬的河,你看不清船上裝的是米還是石頭!”
跟班捂著臉訥訥不言:“是……是……”
宋三狠狠踹遠他,命令其他人:“去,到對岸撈一袋‘米’,從今天,他就吃那些‘米’!”
宋三回去砸了好些東西。
抄起桌椅從樓上往下摔,船幫人噤若寒蟬。
宋二道:“事已至此,你發脾氣還有什麼用!”
宋三咳得撕心裂肺,“二哥,我全部身家,都壓在糧食上了!七成的糧都在觀陽縣被扣了呀,三十五文,三十五文!我這麼多年,白干了!”
宋二連連拍著桌子道:“能維持住三十五文就不錯了!我早叫你運到州府,你就是不運!”
宋三頹然坐下。
州府一斤糧只能賣一百五十文,卻要拿五十文出來往各處分賬,別人一分錢不掏,要收他們的利潤,他怎麼肯。
他忍不住有些埋怨,“二哥,咱們在觀陽不好麼,你們非要去州府,平白砸了多少錢……”
宋二:“若無大哥和我在州府經營,你們在觀陽能安穩到今天?!”
“唉。”宋三長長地嘆氣。
宋二也嘆氣,“老四,老五,老七,老十,老十二,頂用的都去充軍了,留下些廢物,唉。”
宋三:“你讓老六去,他不得送命?”
宋二:“早知如此,我情愿讓他去死在戰場上。”
兄弟倆商量半天,宋二道:“眼下,把能運的糧食都趕緊運到匯縣、通河!”
宋三:“可匯縣、通河不是咱們的地盤,他們本地的糧商不好對付……”
宋二低聲道:“擠!眼下只有匯縣、通河糧價還高,郡守已經從南邊借調了米面,州府不好再進新糧了,再等早稻熟了,黍米熟了,一切都晚了。
”
沒兩天,船幫傾巢而出,整頓船到各碼頭運糧,往匯縣、通河賣糧。
觀陽碼頭平靜下來,只剩下幾艘漁船和客船,不再跟他們這觀陽聯盟打對臺,連客船價都和他們一樣了。
船幫船大,又平穩,價格一樣,不少人又回頭去坐船幫的船,盧栩也沒什麼辦法。
他瞧了兩天,竟然生出些羨慕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使栽了跟頭,船幫還能再搏機會。
他不住感慨,“家大業大真好啊……”
而他,連個固定攤位都是靠陸勇趕早租的。
譚石頭倒是給他尋了幾處鋪子,要麼位置不夠好,要麼要價太高。唯一價格能接受,位置也不錯的,地方太小。
和他計劃不符合,盧栩沒要。
在早市支攤子沒什麼不好,唯一難受的就是風吹日曬,若趕上陰雨,他們就只能撐著傘賣,顧得上吃食顧不上人,在小雨里賣半天,衣服也濕透了。
盧栩自己覺得沒什麼,回去喝完姜湯了事,但盧文這麼大點,天天跟著他風里雨里的,盧栩有點內疚。
他給盧文找了去山貨店幫忙看店的活,盧文不去。
盧栩尋思在位置好的那家雜貨鋪子外支個小攤子,讓盧文到那兒去賣糕點,至少下雨能進去躲躲。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院試快開始了。
縣令特意找人告訴盧栩,讓盧栩給顏君齊帶話。
要考試,顏君齊還得準備好籍貫證明,找里正蓋印舉薦,再到縣里蓋章拿路引。
觀陽文教不興,院試要到州府去考,不像南方和靠近京城的郡縣,考生眾多,能在本縣考。
盧栩跑去縣衙和縣里的書院打聽了兩天,問好去州府考試需要準備什麼,帶什麼,又給顏君齊找好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