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卻一陣的愣神。
新糧要充作軍需不能亂動,可若新糧充足,陳糧就可以處理給糧商!
他狠狠拍了下地,“大爺二爺有消息了嗎?”
小弟哭喪著臉著急道:“沒啊!縣里不給批路引,別說州府,咱們連觀陽都走不出去啊!”
宋三揉著額頭,“沒關系,大哥二哥接不到新糧食,一定會發現異樣。”
他緩口氣,揉著額頭道:“你看清他們來了多少船麼?”
小弟搖頭:“沒有!他們是半夜來的,卸完就走了!”
宋三冷笑一聲,“偷偷摸摸,想必也沒多少糧。”
他掏出印章,“你拿著我的印,取銀子叫兄弟們去買,有多少,買多少,等咱們買完,我看他賣什麼!”
小弟應一聲跑了。
取了銀子去買糧,不想糧鋪卻不肯賣。
糧鋪伙計:“大人說了,只收銅錢。”
“憑什麼?!”
“憑什麼?”伙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說憑什麼?普通百姓哪來那麼多銀子,拿銀子買的都是奸商想囤糧!”
他揪住船幫的伙計仔細看,“我怎麼瞧著你這麼眼熟,你是不是船幫的?大伙看看,他是不是船幫的?”
“是!是!真是船幫的!”排隊的百姓憤怒了,揪著船幫伙計破口大罵:“好啊,你們有那麼多糧食還搶咱們這點便宜陳糧?黑了心肝了!你們也不怕遭報應!”
“不賣!不賣給他!”“轟出去,把他轟出去!”“就是他們船幫把觀陽的糧食都賣到外邊了!”“就是他們賣高價糧!”
群情激奮,沖進糧鋪把船幫伙計好一通亂揍。
原先只有船幫有糧,他們不想忍,也只能忍,現下,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十幾個官兵在外面拉也拉不住,人越擠越多,把糧鋪門都擠壞了才被匆匆趕來的縣尉把他們全揪出來,通通抓進牢里。
一連多人,船幫在觀陽人人喊打,賭坊,酒館,大街上,到處都是打架的,縣尉每天救火似的抓人,越抓越多,縣衙大牢塞滿了才止住這波風氣。
聽說縣尉累病了,盧栩仗著狗膽,提著新做的桂花米糕、芝麻米糕、米糖糕登門慰問,左一句羅伯伯,又一句羅伯伯,比羅縣尉親侄子們叫的還親熱,叫得羅縣尉愈發頭疼,毫不意外,盧栩被他單方面認的冷面伯伯轟出大門。
盧栩把空籃子給盧文,沉痛道:“大哥為了你,臉都不要了,回去好好干活。”
盧文:“……”
是他本來就不要臉好麼!
盧栩也是沒辦法。
盧文纏他太緊,今天說有米了,明天說有糧了,非逼著他做新菜。偏船幫死活不松口不認慫,和縣令大人杠上了,船幫砸銀子換銅錢買糧,縣令則只要你買我就賣。
每天錢糧流水似的兌換,他看傻了,觀陽百姓看傻了,船幫的兄弟們也看傻了。
盧栩逼著他們拿銀子兌換銅錢時候,一兩銀子兌三千五百文,如今,一兩銀子兌一千五百文。
眼下正是白熱化,連盧栩也不知道觀陽糧倉里的糧食還能撐多久。那十艘空船在對岸已經好幾天了,再不過來補糧,搞不好就要露餡。
他琢磨著怎麼幫縣令坑船幫,盧文琢磨著怎麼讓他賺錢。
他鼓動三嬸、四嬸把麥子全賣了,沒了麥子,他拿什麼磨面炸油條。
無奈之下,只好琢磨米。
陳米不如新米香,米糕他是比不過蘇記糕點,但勝在芝麻、桂花、糖下得足,又賣得比蘇記便宜,生意相當不錯。
新招牌則是他想吃大米爆米花時的靈光一現。
他是做不出爆米花機器的,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蒸米飯不要太黏,把米飯散成米粒曬干,干米粒再放進油鍋炸成米花撈出,炒糖,倒入米花,再撒芝麻、捏碎酸蘋果干、核桃仁,翻炒均勻,盛入深口盤子里按平,等晾涼糖干透,拿刀切成八瓣,既是糕點又是零食,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給盧銳一小塊,他能舉著啃半天。
盧栩端了幾盤到他爺爺家的雜貨鋪賣,頭幾日賣了糧的舍得給孩子買一塊。
那天盧文找里正說抓緊賣糧,只說是盧栩說的,又說不清緣由,不少人都沒信。
如今誰都知道糧食貴,船幫在鎮上收糧已經漲到一石萬錢,還是有人等著再漲。
他們可是眼看著從四千漲到六千,再漲到一萬的,當初六千賣那批人腸子都快悔青了,現在哪肯輕易賣。
賣糧本是自愿,盧家去賣了,不少人都等著看,第二天收糧停了一天,村里人紛紛后悔,結果第三天又漲了五百文,沒賣的又笑話起賣的了。第四天又漲了二百文,連村里都知道有糧船來了,趕下午再去問,糧價漲了,一萬二,但只給銀子,銀子要按一兩銀子兩千五百文的價換算。
這價一會兒一變,附近村里人全搞懵了,每天去鎮上兩趟,也算不明白到怎麼賣才劃算。
忽上忽下的糧價,硬是將村民從征兵的痛苦中拉了出來。
日子總要過下去,人只能往前看。
盧栩爺爺家鋪子成了村中一個信息集散點,他每天在鋪子里曬太陽編籃子,就能灌兩耳朵亂七八糟的閑話。
盧栩往鋪子里拿米糕,被鄉親們圍住問東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