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盧栩連連搖頭。
他撐著下巴想啊想,忽然靈光一現,“君齊,你說我要是建議裘家從縣城運了東西,到飲馬鎮、盧家村來做買賣,如何?”
顏君齊笑起來,“我就說栩哥最聰明。”
盧家村行,飲馬鎮行,那觀陽沿河哪個村鎮不行呢?
宋家不就是這麼起來的?
只不過他們如今勢大看不上這些小買賣,轉去收往來船只保護費了。
裘家愿意交錢,宋家未必不肯,但時間一旦長了,家大業大,人多勢眾的裘家還會甘心給宋家交錢麼?
他們對視一眼,默契笑起來。
第41章 裘虎
盧栩在聊裘家,裘家也在聊他。
裘虎在觀陽縣城南邊租了一個大院子,晚上在縣城的兄弟全聚在這里吃飯,邊吃邊聊一天在各處的見聞,互通有無,一同出主意想計謀。
“縣老爺今天又坐船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出去籌糧食。”
“現在哪兒還有糧食?”
“船幫不就有?”
“我聽說他們在觀陽囤了一大批糧,想往府城賣呢。”
“缺了八輩兒的大德了!”
裘虎吃著咸菜饅頭只聽只笑,問起梁樹寶:“我聽說你今天山貨都賣完了?”
“賣完了!”梁樹寶一拍胸脯興致盎然講起他怎麼賣盧栩干貨干菜來。
他抓鬮抓到去東街早市擺攤賣山貨,原本就擔心長得兇不好賣,推辭了好幾次,裘虎安慰他日子長了別人就知道他實在東西好,可他都賣了兩三個月了,生意也沒見好。
其他去卸貨的、修房子的、當短工的、打魚的兄弟們,活都漸漸順手了,他兄弟山寶也能往大宅子里送柴送菜了,就他還是老樣子。
唯一賣出去的幾次,還是山寶去給主顧送柴,捎帶幫他賣掉的。
梁樹寶依舊苦著臉,“虎哥,我真不是做買賣的料!”
尤其是他眼瞅著盧栩是怎麼把生意做紅火的。
他觀察盧栩不是一天兩天的,天天學,天天仿,也沒學成樣子來,他也吆喝了,也說好聽話了,也先嘗后買了,可架不住別人繞著他攤子走啊!
梁樹寶:“那些話,那些招,我學都學不來。要不你還是讓我去扛大包吧,去撈魚也行啊!”
譚小叔笑話他,“得了吧,你一上船暈得站不起來,還撈魚呢。”
梁樹寶:“那是你船劃得不行!”
裘虎問:“譚叔你瞧著那個盧栩怎麼樣?”
譚小叔便把盧栩在路上和他說的話七七八八地復述出來。
裘虎聽到他給兄弟撐腰,兄弟是他底氣時,忍不住連連點頭。
他家就他這一個兒子,他娘生他時傷了身子,前幾年冬天天冷犯病,他們在山里找不到大夫,他娘硬拖到開春,險些就要了命。
打那時候起,他就下決心要下山闖出一番事業。
他翻山越嶺地從山里出來,有果子時候,背筐從山上運鮮果山貨下來賣,沒果子時候,他給人做苦力,扛大包,修屋頂,收麥子,當牛犁地,全都干。
哪家老爺想吃什麼稀罕菌子水果,他從沒一個不子,翻山越嶺地找,經常一走就是三四天山路,夜宿荒山野嶺,和狼都打過照面。
開始不好干,他一走,剛攬的生意就被人搶走,他想要賺錢就只能再搶別人生意,頭兩年天天不是風餐露宿就是和人斗狠,有時候一身傷也吃不上一口熱飯。
人再狠再有力氣,終究雙拳難敵四手。
后來他攢了錢買了牲口,從家里運山貨下來賣,村里的兄弟服他,愿意跟著他下山,他們人多了,聲勢大了,才慢慢混出頭來。
裘虎端起粗茶碗,“那小孩說得對,外面都說我裘虎是個人物,自己兄弟自己知道,沒你們我什麼都不是,他們說怕我裘虎,其實怕的是我這些兄弟,我不會說話,全在酒里,干了!”
同樣不善言的兄弟端起茶碗,仰頭把酒喝干:“干了!”
裘虎看著一干齊心的兄弟們,心里亮堂堂的。
他們跟他從山上下來,不會官話,也不會觀陽話,穿得不好,吃得不好,用得不好,連穿雙和旁人不一樣的草鞋都被笑話。可那些人哪知道,他們走山路,鞋底薄了石頭有多硌腳,不編結實,穿不了幾天就會壞。
他的兄弟們只覺得是給他丟人,總惶恐不安的,那麼大個子扛石頭都不怕,卻三天五天的偷偷找他,說自己什麼也不會,不好意思白吃他的飯,不然還是回山上去吧。
裘虎恨啊,人和人憑什麼出身就差別這麼大,他們生在深山里,長不出稻麥,許多人到死都沒吃過一口白面白米,穿不上一身棉布衣,而有的人,天生就長在富貴窩,穿的鞋襪都是綢面的。
他頭一次吃到白面饅頭時候,一個人躲在巷子里靠著墻邊啃邊哭,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把爹娘妹妹帶出來。
他從不覺得他和兄弟們比誰差,更不覺得他們比誰低一等,即使見了官老爺,他也不會像有些個狗腿子那麼媚眼屈膝。
他的兄弟們,個個都是鐵骨錚錚的好漢。
“英雄不問出身,說得好。”他拳頭砸在膝蓋上,恨聲道:“我裘虎空有一番蠻力,混了這麼久也沒給大伙混出個好營生,是我對不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