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變暗,盧栩回家吃了飯端著油燈來繼續盯著顏君齊改,吃飯時候滿腦子都是顏君齊的文章,他自己寫作文可沒這麼認真過。
盧栩想,他還沒十八歲,硬是生出種深夜輔導孩子寫作業的既視感來。
腦容量耗盡,他手撐著下巴,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待顏君齊把修改稿謄抄完,盧栩也懶得回家,和顏君齊勾肩搭背往顏君齊床上一撲,蟲子似的拱到床底,再滾到里側挨著墻抱著枕頭呼呼大睡。
作者有話要說:
盧栩:我上章說什麼來著?
第33章 告狀
轉天一早,盧栩和顏君齊帶著元蔓娘和顏母新繡的扇面繡片、顏君齊新抄好的書去觀陽縣。
她們只當顏君齊要買筆墨紙硯,顏母還挺高興顏君齊出去走走,元蔓娘也高興盧栩有人做伴。
家中日子簡單,有吃有穿,兒女健康,物價、錢價和他們無關,向來愛哭的元蔓娘也聽盧栩嘮叨過幾句錢不值錢,她只擔心地問了幾句:“可還買得起鹽?”“可還夠買油買布?”得到盧栩肯定的回答,元蔓娘就萬事不愁了。
這不是挺好嗎!
至于白面、肉、蛋等等,本來也不是該常吃的東西。
她活了二十五年了,吃過的白面和肉加起來都沒這兩個月多,就當過了個長長的新年,節過去了,日子該怎麼過怎麼過。
盧栩說想要開荒,元蔓娘就收拾好鋤頭準備忙活。
地方她都想好了,就挨著三嬸家荒田,以后她們妯娌一起下田還能做伴。顏母也心動,糧價漲成這樣他們家可愁怎麼吃飯,隨便種些粟子,稗子,蕎麥,也能充饑,種不了這些,種些麻織布,或種些菜也是好的。
時節已經不早,再不抓緊就只能種蕎麥了,元蔓娘囑咐好盧栩買好東西早些回來,讓臘月看好盧銳,和顏母一起扛著鋤頭去開荒。
盧栩嗯嗯啊啊地應著,眼神不由往顏君齊放在胸口的文章瞟,生出瞞著家長干壞事的心虛。
顏君齊就淡定多了,臉上看不出一點異色,還平靜地叮囑文貞不許亂跑,要幫臘月一起照顧弟弟。
三歲的顏文貞,要幫五歲的臘月,照顧一歲的盧銳。
盧栩對妹妹生出無限同情,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寶貝妹妹才五歲,就要帶兩個小蘿卜頭玩了!
他揪揪臘月的小辮,“哥哥回來給你做好吃的。”
臘月乖巧點頭。
至于盧舟,一大早滿院子忙家務,盧栩憂心忡忡,臘月都長高了點兒,盧舟還是那個矮個頭。
盧栩:“你要不要帶東西?”
盧舟沉著臉收衣服。
這會兒季節多雨潮濕,蚊蟲也多,秋冬的衣服要拿出來晾曬。每年元蔓娘都會用舊布裝草木灰縫成墊子,做好的草木灰墊子放在衣柜底,既能防潮又能防蟲。
這會兒盧舟收的就是曬好的冬衣和舊布。
他聞言怔了會兒,沒反應過來盧栩是在問他。
盧栩嘴角一抽,行了,他知道了,他弟弟缺鈣,奶買不著,他多買點豆腐!
盧舟:“哥哥早些回……”
盧栩已經風風火火推車出門,留給盧舟一個背影。
盧舟放下鍋追出去,“哥哥天氣不好早去早回。”
盧栩朝他擺擺手,“知道了。”
昨天傍晚天就有些陰沉,早上云散了,這會兒又有聚的架勢,天氣悶熱,沒太陽走在路上也感覺不到一丁點涼意。
他們都到觀陽,遠遠看見人群從城門口排到城外的碼頭。
盧栩過去詢問:“這是干什麼的?”
排隊的人或拿著布袋,或背著筐提著籃子,“買糧食!”
盧栩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船幫不知從哪兒弄來了糧食。
顏君齊道:“站在船頭那個好像是到村里收糧的貨商。”
盧栩定睛一瞧,還真是!
不止那個六千錢一石收糧的,一并站著的還有他的熟人宋六宋七!
他咬牙:“我就說觀陽今年大豐收不可能缺糧!瞧那倆姓宋的孫子賭坊都不開了,改來賣糧呢。”
顏君齊問排隊的民眾:“他們賣的可是新糧,多少錢一石?”
對方答道:“有新糧有陳糧,新糧五百文一斤,陳糧二百文一斤,最多只讓買十斤。”
盧栩瞇眼,覺得他們昨晚做的文章只提了提糧商罵輕了。
他們倆直奔城中,先去了書局,借書局筆墨重寫最后一頁,補一段狠狠地罵這幫投機倒把的奸商。
書局的生意雖受影響,但常來買書買文具的多是殷實之家,好些員外家在城外都有田莊,不缺銀也不缺糧,書局掌柜做他們的生意不但能拿書換糧,還能足不出戶倒賣些給鄰里店鋪。
顏君齊書抄得整齊又干凈,掌柜今天見到他本人一看之下果然字如其人,年齡不大的少年郎長得俊秀端莊,氣質沉穩,雖只穿著粗布麻衣,但渾身的灑脫文氣,就是比在書院讀書的大戶人家也不差。
這孩子早晚有出息!
掌柜暗暗忖度一番,又為自己慧眼識珠感到滿意。
顏君齊提出要借用筆墨,掌柜哪有不愿意,他叫伙計給顏君齊準備好筆墨紙硯,還和盧栩聊了會兒天,絲毫不知的顏君齊借了他的筆墨紙硯正在大書特書罵奸商,只覺顏君齊坐在那寫文章十分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