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盧栩挺認真地盯著顏君齊,他長這麼大都沒跟誰這麼談過心,“君齊你也不能怕,你要是怕了,你娘怎麼辦,文貞怎麼辦?做席就別想了,來錢太慢,種地你不行,別的你不會,好好讀書吧,都讀這麼多年了別浪費,目標不用定太遠,考中秀才就能免徭役,還能免田稅。咱們大岐秀才能免多少畝田?”
顏君齊:“南方人稠的府縣可免五十畝,咱們津原地廣人少,可免八十畝。”
“八十畝!”盧栩眼睛瞪得溜圓,多大一片地呀!“就算文貞種二十畝,還能往外租六十畝,這些田可是能一直給你掙租子的,你家一年才吃多少糧,這不比編席劃算?”
盧栩跟他算賬。
大岐打了十幾年仗,田稅從十之一漲到二十之三,就是從百分之十漲到百分之十五,再扣扣苛捐雜稅,差不多還要交個百分之五,算下來免稅就能省百分之二十的糧食,五分之一呀!多劃算!免五畝地就相當于白得一畝,八十畝就相當于白得十六畝,編什麼席?
“有了這些田,你家吃喝就不愁了,到時候你就只管讀書,能考上舉人、進士更好,考不上反正吃穿不愁了,想讀就讀不想讀就種種花喝喝茶,就當玩!”
顏君齊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像那八十畝田已經是囊中之物似的。這秀才還沒影,怎麼連怎麼用都想好了?
“現下錢的事你也不用著急,我看你家還有不少席子沒賣,別的錢我再幫你想辦法,辦法一定會比困難多,我保證你家席賣完前,一定替你想出別的路子來。”暢想完未來,也得腳踏實地,吃完田螺,盧栩洗洗手拍了拍顏君齊肩膀,沒再打擾他讀書自己溜達回家。
顏君齊是除兄弟姐妹外,他第一個朋友,還是個學霸。
以前他班上也有不少學霸,他爸媽舍得花錢,把他塞進重點學校重點班,但班上老師學生其實都不喜歡他,嫌他拉低分學習差。后來他拼命學,成績卷到了中游,他們還是瞧不起他。他們不跟他玩,他也不跟他們玩,每天揣著兜冷著臉當他的冷漠學渣。
他知道他們背后給他起外號,叫他腦殘冷面小少爺,誰敢在他面前提,他就跟他們打架。
反正學習好的普遍沒點什麼打架技能點,也不愛拉幫結派群毆他,叫家長就叫家長,他又不怕。
顏君齊愿意跟他談心,那就是把他當朋友,他雖然是個學渣,也學過“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對朋友,他講義氣!
盧栩心滿意足地回家,覺得這夜熬得真值,多了個交心朋友,多了份幫朋友謀出路的負擔,生活沉甸甸的,但好像又比昨天真實了點。
他得多掙點錢,最不濟以后雇文貞給他抓田螺,他付文貞工錢!
這邊盧栩酣然入睡,那邊顏君齊把油燈挑亮了些。盧栩天馬行空一頓說,讓他心更踏實了些。
院試,秀才。
考上了,他們家就不再愁苦溫飽,他娘就不用天天沒日沒夜刺繡,文貞想吃糖想吃肉就不用盯著別人家眼饞。
聽不到動靜了,顏母借著月光從臥室出來,站在院子里趴到顏君齊窗邊看,見顏君齊背書背得認真,神情沉穩堅定,便柔柔笑起來。
第10章 全靠演技
天剛亮,太陽還沒越過山的遮擋,元蔓娘就敲門把盧栩叫起來。
去縣里得到鎮上坐船,早走一會兒,早到一點,也許就能早點賣完早點回來。
盧栩把上次掙的錢分了分,臘月一文,盧舟一文,他留五十文,三十文要坐船,剩下二十文備用,剩下的都給了元蔓娘。
吃過早飯元蔓娘送盧栩出門,盧栩經過顏家,到窗邊站站,顏君齊果然已經起來念書。他在窗邊喊一聲,“君齊我走啦,幫我照看我弟弟妹妹。”
顏君齊推開窗,盧栩朝他揮揮手,抓著筐繩大步流星往碼頭走。
迎著日光,越走,天越亮。
從飲馬鎮往返縣城,一趟十五文,觀陽縣在飲馬鎮上游,去時候逆水,一筐貨多交五文錢,回來時順水,帶貨不加錢。
元蔓娘以前去縣里都是買年貨,去時沒交過前,忘了要加錢的事。盧栩交完二十文,有些心疼。
他還得留十五文回來,這樣就只剩下十五文零花。
早上往縣里走的,大多是賣貨的,盧栩看見有個老丈背著筐桑葚,有點嘴饞。一問,那桑葚賣的不便宜,一斤要四十文,快趕上肉了,他吃不起。
桑葚下壓著整齊的野菜,都捆好了把,整整齊齊的,看上去比元蔓娘她們采的要嫩。
采這麼一筐野菜,也得一天。
另外有賣雞蛋和活雞活鴨兔子的,都捆著腳和翅膀,擠在艙底。
湊夠了一船人,天也徹底亮起來。小船搖搖晃晃逆水而行,速度不快,從飲馬鎮到觀陽縣要走一個多時辰。
船西行經過盧家村,盧栩看到元蔓娘帶著臘月在河邊洗衣服。臘月眼尖看見盧栩,大聲喊哥哥。
盧栩朝她們招招手,“哥哥回來給你買糖吃!”
船在盧家村西邊轉個彎,漸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