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盧舟問,“哥哥還是想去縣里做學徒嗎?”
盧栩:“嗯?”
盧舟做出重大抉擇,鄭重其事道:“哥哥想去就去吧,我會幫娘照顧好臘月小銳,一切有我,哥哥不必擔心。”
盧栩:“……”
盧栩看他那嚴肅的小表情,嘴角直抽,他掌按到盧舟頭上一頓揉,直到把盧舟整齊的頭發揉成雞窩,滿意地拍拍屁股站起來,沒好氣道:“割你的草吧!”
留下茫然盧舟,盧栩溜達到田邊,看了看他家僅剩的兩畝地。
記憶里,他爹是個很勤懇的人,耕地,施肥,從不耽誤農時,種的麥子都比別人整齊,去年種下的麥子,現在已經長出麥芒,放眼望去如一片綠海,過不了多久就是豐收季。
“大郎來看麥子?身體可好了?”里正帶著兒子在田里鋤草,看見他遠遠打著招呼。
“好了大爺爺。”按村里輩分算,里正是族長,還是他爺爺那輩堂兄弟里的老大,他們都得叫聲大爺爺。他們家急著用錢賣地時候,還是里正沒壓價買了他們家田。
里正道:“今年麥子長得好,能豐收,日子往前看,家里還指望著你,知道嗎?”
“知道了。”盧栩沿著他家田走了一圈,轉頭回家去。
無論如何,至少要把賣掉的田重新買回來。
待他走遠了,里正孫子拄著鋤頭把無語道,“爺爺你看他那樣,他還想把地要回去不成?”
連續打了十來年的仗,到處都是荒地,開荒還兩年不收稅,誰家不是大片的地?誰愿意買地?也就是他爺爺心軟,非要買他們家地。
里正樂了,“他要是有本事要回去,那也是出息。”
盧栩回家,找了個木棍在空地上劃拉。
他得想想他的技能。
之前盧栩想去縣里當學徒,學徒雖然不給工錢,但好歹是管吃管住。但這路現在不適合走,一來,先前盧栩是因為自己覺得在家他像個多余的外人,又多余又別扭才想逃走,現在不一樣了,他這真外人覺得他們家人還挺親善的,二來,他也不喜歡做木工,更不喜歡被人使喚搬木頭,三嘛,他倒是能吃飽了,剩家里弱的弱小的小挨餓嗎?他心理上過不去。
在這兒他已經是大人了,他得考慮全家生計。
他也是看過些穿越小說的,像別人一樣搞技術革新?可他是個文科生,制香皂、造紙、做玻璃、修路造橋……通通不會。
讀書?別逗了,他爸媽掏錢把他塞進重點還請著名師一對一輔導,學校六百人,他都卷不進前三百里。
種地?田是一定要買回來的,但他準備買了租出去。別說他了,從記憶里看,原本的盧栩種地就不太行,別說和他爹比,他都不如他倆堂弟,所以才萌生了去當學徒的主意。
特長,手藝?除了打游戲別的不太會。
搞養殖?前期投入太高,而且以他們家勞動力,極限就是養一籠雞,一籠鴨,一只豬。這不是連臘月有時候都得往回拽草。
做苦力、卸貨、扛麻袋?饒了他吧。
經商?沒本錢。他們家還負債。
打獵?他家后面就是山,就是不知道他進去了是狩獵還是被獵。
盧栩仔細一想,發現他竟然什麼都不會!
“唉!”盧栩扔了小樹枝,思來想去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寫話本!
他有一肚子網文、游戲小故事!
這活得找專業的人干,他不太行,首先字就不行,他可不會寫這里的古體字。
其次編他能編,但寫出來是另一碼事,他得找個代筆!
盧栩踩著木墩子攀上墻頭往對面一瞧,鄰居家小書生果然正在墻那邊拿樹枝默字。手里捧著本書,嘴唇一動一動地默念背書,地上軟土堆已經寫了一大片,瞧著還挺整齊!
盧栩心里陰雨轉晴,總算讓他遇見件順心的事!
他樂呵呵地喊了聲,“哎!君齊,忙麼?”
顏君齊聞聲下意識轉身,腦子還在書里,嘟嘟囔囔背著書回頭望高處的盧栩,表情茫茫然地搖了搖頭。
盧栩樂了,這小孩看著就乖,“等著!”
盧栩跑到廚房,從鍋里舀了半碗炒田螺直奔顏家。
以前盧栩不愛和顏君齊玩,一來,顏君齊比他小,二來,顏君齊是個讀書郎,他大字不識,拘謹,自卑。
可現在的盧栩不一樣,他自覺受過義務教育,還靠自己考上了大學,怎麼說餡里也算半個讀書人。
盧栩沒什麼心理負擔地端著零嘴直奔顏君齊書房。
顏君齊有個書房,其實就是他半個臥室。中間掛個葦編的簾子,靠窗采光好的半邊是書房,采光差的半邊是臥室。平時很少有人來。
顏君齊收拾了書本,和盧栩坐在窗邊一邊吃螺一邊聽他講要賣的話本。
盧栩眉飛色舞地講起《西游記》,一口氣講到孫悟空被壓在五行山下,才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灌水——白開水。他們這不產茶,想喝得去鎮上買。顏君齊倒是有茶,五文錢一兩的粗茶,味道很苦,只有下午看不進書時候才喝一杯防瞌睡。
盧栩問:“怎麼樣有意思麼?!”
顏君齊點頭,“有趣,只是某些地方有些不解。
”
他就知道誰能抵擋得了孫悟空!盧栩往顏君齊那邊傾了傾,一副哥倆好地問他,“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