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默默記下了這一筆。
進到殿里,食案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面,小徒弟的手藝說不上特別好,也說不上特別壞,大約是中規中矩的水平。
可他捏著筷子,看著這一碗湯面,卻覺得這就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料理。
他端起湯面,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一碗湯面下肚,他只覺得無窮的力量在身體里蔓延。
祁憶之在一邊看著他的動作,也不說話。
無聲之間,兩人像有什麼無形的默契。
待湯面見了底,解千秋放下空無一物的碗,祁憶之才捧著臉,笑吟吟地道,“師尊,你怎麼搞的,居然一點也沒剩下?”
解千秋擦拭嘴角,對他笑答,“只要是你做的,師尊自然都吃得下。”
小徒弟也笑了,彎著眉眼,輕輕說道,“師尊,生辰快樂。”
“...”解千秋垂眸看他,眸子一瞬不瞬,像想將這一切都牢牢定格在腦中一樣。
此時,另一道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
“憶之,沒有我的份了嗎?”
解千秋驚詫地抬首。
這聲音分明與他的如出一轍。
定睛一看,這聲音的來源也長著同他一樣的臉。
這是...什麼情況?
解千秋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世界之主的聲音卻從腦海傳來,“我暗箱操作了一下,這下你和另外一個解千秋一起存在在這個世界哦?”
解千秋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他知道世界之主任性,但時至今日,還是不斷地在刷新關于世界之主任性的下限。
“你想怎麼樣?”
“不開心嗎?這可是我給你的員工福利耶?”
解千秋有些頭疼,“我說了...你不用...”
世界之主不正經的聲音此刻卻透出幾分認真,“可我一向不喜歡悲劇。
”
解千秋緘默著,不知該說什麼來表達自己的內心。
“你做了這麼久的系統了,還在意世俗的看法嗎?世界是虛妄的,俗世的看法也是虛妄的,一切終究要洗牌重來的話,只要當下快樂,不就好了?”
世界之主看出他的想法,直言不諱地道。
解千秋有些疲憊,“我和他們不一樣...”
世界之主卻嗤笑一聲,“你抬頭看看?”
解千秋不解地抬首,就見兩人平靜地看著他,似乎一副了然的樣子。
解千秋一下驚地瞪大了眼。
世界之主揶揄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們都同意我的做法了哦?”
這下換解千秋震驚了,那張一向八風不動的臉上顯現出幾分不解與驚詫。
“你、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祁憶之卻覆上他冰涼的手,柔聲道,“師尊不要再離開了。”
他迷茫地抬眼,另一個“他”也笑著同他點了點頭。
世界之主欣喜地道,“一直克制清醒有什麼用!本君正式給你放假了!去過自己的人生吧!”
話落,鏈接便就這樣馬不停蹄地斷開了。
解千秋眨了眨眼,對這樣的狀況很是迷惑。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祁憶之看出他的迷惑與無所適從,上前抱住了他,“師尊,歡迎回來。”
番外:段景延(1)
是從什麼時候起,陸陸續續想起前世的事情的?
其實他也記不太清了。
起初他只覺得是尋常的噩夢。
可當那一具具死不瞑目的軀體宛如破布般橫陳在宗門尋常的路上,以及那一張張或熟悉、或不熟悉的臉不斷在他跟前求饒,聲聲哀嚎不停歇地縈繞在耳畔...
血染紅了整個宗門,天下第一宗門一夜之間成了人間煉獄。
這些詭譎的記憶像幽靈一樣,鉆入他的腦中,在他腦中不斷翻涌。
一連數月,皆是如此。
他的面色愈發差了,可仍要強打著精神,生怕讓旁人看出端倪,于是他便私下開始煉制丹藥,服下后,才勉強讓自己的臉色不再那麼難看。
他掩飾地很好,幾乎沒人看得出他的異樣。
就連他的師尊——解千秋,都瞞了過去。
哦不...也不該這麼說,他的好師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他那嬌氣的小師弟身上了,自然是沒有旁的心思,來關心他了。
那樣的畫面,他一連看了數月。
他以為宗門的覆滅應當是旁的什麼門派所導致的。
直到他夢到了——
又是噩夢。
漆黑的夜,下雪的天,血如淌水般淌了一路,顯得驚心。
他一如往常那般,以第一視角觀看了這樣的場景。
看的次數多了,他甚至都有些麻木。
本以為便就這樣了,畢竟以往,總是來來回回,這幾個場景循環往復。
可今日,場景進行了變換。
他的視角跟著換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那房中央擺放著巨大的金籠,就像個精致的鳥籠。
那鳥籠中還有個人背對著他。
身影很熟悉。
一絲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段景延主觀意識是不想繼續看下去了。
他直覺接下來,會有他不想看到的畫面。
那身影似乎聽到了動靜,身形一頓,卻沒有立刻轉頭。
他這幅身軀在說:“師尊,我瞧瞧我給你帶了什麼玩意來?”
這聲音十分熟悉。
與他的可以說是分毫不差。
還有...
師尊?
段景延一下就覺察出不對。
這人難道是...
他的心跳不由加速起來。
果不其然——
下一秒,那身影一晃,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相熟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