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不在了。
他的小徒弟,也仍舊會有人愛他。
若到時候,“段景延”當真瘋魔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決定到時候,以他神魂為代價,終結這一切可悲的源頭。
原本他想把記憶留給“自己”,可想了想,“自己”肯定也是愛著小徒弟的,他這樣做,也未免太自以為是了。
便也消去了這樣的想法。
他像一個將死之人,將一切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了,而這一切,他連自己最愛的小徒弟,也沒告知。
他決心,再次用他的生命,換取小徒弟的未來。
即便、站在他身旁呵護他的,不再是他。
46、失控
久未相見的師徒兩相擁而眠,一夜無夢。
醒來時,天已經大亮。
祁憶之醒來后,只覺得胸中郁氣。
昨夜之前,他還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是可以獨善其身的外人。
卻不成想,原來自己早就是局中人,只不過是失去了記憶。
難怪先前無數次,他在心中覺得一切都熟悉又陌生。
居然有這樣的原因在其中。
但“師尊”只能偶爾出現,現在正沉睡在解千秋識海體內,養精蓄銳。
而解千秋其實并不知曉“師尊”的存在。
解千秋雖也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大能,但“師尊”超脫此世認知。
硬要解釋的話,“師尊”就是世界的bug,他不僅能輕而易舉地隱去自己的存在,更能輕易改變一些既定的“事實”。
可時隔多年,再次重新與師尊相聚的祁憶之卻有些懨懨的。
他總覺得,“師尊”來此一定不會只是因為“單純想再看看他”,這樣簡單的理由。
“師尊”應當秘密在謀劃著什麼。
至于為什麼瞞著他...
他直覺,此事與他有關。
他暗覺不妙,可瞧“師尊”那副有意隱瞞的態度,想必怎樣旁敲側擊,也問不出什麼勞什子來。
他內心再怎麼焦急,如今也只能是干著急。
可這種被蒙在鼓里的感覺,可著實不好受。
他無端總能想起上一世的事來,心下更沉悶了。
祁憶之心不在焉地同解千秋一塊下了樓,又心不在焉地用了膳。
許是他肉眼可見地不在狀態,解千秋有些著急了。
“憶之,為何今日一直精神不濟?可是昨夜在識海中傷到了?”
祁憶之聞言,勉強地笑了笑,“沒有傷到,許是昨夜沒休息好...師尊不必擔心...”
解千秋仍舊沒放心,拉著他仔細探查了一番,確認確實從頭到尾沒有受傷,才勉強放下心來。
祁憶之看著解千秋緊張的模樣,腦中卻想起上一世“師尊”的模樣。
上一世,師尊對他也是牽腸掛肚,也不舍得讓自己受一點傷害...
他們只差一步就能修成正果,可卻被人生生斷絕開了。
就因為、那可恨的劇情...
就因為、“男主”的不甘...
就因為、這樣的理由...
他和師尊就要受分離之苦。
如今,師尊心中更是有了隱瞞他的事。
他明白師尊肯定是為了他好。
可從前師尊為了他,就已經失去了肉*身、也散盡了渾身的修為。
如今,師尊又要失去什麼呢?
他心里直泛苦,淚水止不住地在眼眶中翻涌。
如今、
如今...他和師尊之間已經有了一層厚障壁...
有了這樣的認知,他心里更加苦楚。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解千秋敏銳地覺察出祁憶之的情緒,連忙抬頭去看。
這一抬頭,就見他這小徒弟的圓眼里盈滿了淚水,半掉不掉的。
小徒弟似乎在強忍著不讓淚水掉下,倔強地攥著手。
解千秋不明白小徒弟為了什麼事,居然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可他心疼小徒弟、舍不得小徒弟流眼淚,于是身形一動,將小徒弟抱到膝上,拿自己雪白的衣袖去擦小徒弟的眼淚。
“憶之、師尊的好憶之...”
他柔聲細語地、耐心地哄著,可小徒弟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居然哭了出來。
淚像決了堤,祁憶之嗚嗚地哭著,可心里卻火辣辣地覺得丟臉。
他覺得自己實在丟臉。
加上前世和現世,他也是活了幾十歲的人了。
可每每在師尊面前,他總是像個小孩,他這樣又怎麼能幫得上師尊的忙呢?
他覺得自己真的好沒用。
他越是這樣,越覺得自己沒用,越是覺得自己是個廢物,于是哭的愈發凄慘了。
解千秋有些手足無措,自從小徒弟落水之后,小徒弟就同他不再那樣親密了。
如今小徒弟愿意向他袒露內心,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了...
可他馬上又適應了。
他想起自己的小徒弟,從小就嬌氣的很,有時只受了點小傷,也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噘著嘴,盈著淚,伸手就要他抱、要他哄。
和如今這樣的情形,何其相似啊。
他從善如流,熟稔地輕輕拍著小徒弟的后背,又輕輕柔柔地哄著。
“憶之...有什麼委屈都哭出來吧...師尊一直都在...”
祁憶之一聽,哭的更加肆無忌憚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曾經能心無旁騖向師尊撒嬌的時候。
那時,他不知道什麼所謂的男主、也不知道什麼所謂的劇情、更不知道什麼所謂的天命...
他只是、祁憶之。
是無憂無慮的仙岳宗弟子,是師尊一直呵護在掌心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