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符依舊晃悠悠地飄著,司危不肯滅, 鳳懷月也就懶得再管, 因為仔細想想,兩人一個傷重, 另一個也傷重, 還能半夜三更爬上這艘鬼船夜探,好像也沒有小心謹慎到哪里去。司危篤定道:“你會喜歡這兒的。”
鳳懷月沒聽明白, 我會喜歡哪兒,喜歡這艘船?
司危解釋:“你愛熱鬧, 愛刺激, 愛大場面, 我都會讓你在這艘船上看到。”
鳳懷月一聽, 就覺得這個話頭似乎不太妙, 熱鬧刺激大場面,與眼下這連點個照明符都要躡手躡腳的船艙,實在不大相符。他道:“我以為我們此行是為了小心謹慎地暗探。”
司危將他拉進懷里抱好,低頭湊在耳邊道:“想想先前那個你。”
他的聲音輕而啞,伴隨呼吸時的氣息落在鳳懷月脖頸處,就算眼下還沒有愛之如狂,大美人也依舊渾身一哆嗦。司危低笑一聲,收緊雙臂,下巴放松地抵住他的頭發。鳳懷月后背貼在墻上,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包裹,加之光線昏暗,有那麼一瞬間,居然當真覺得自己又回到了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驕奢淫逸,無法無天。鳳懷月閉上眼睛,想著想著,就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應該確實不會安安分分夜探,只會一手提著寬袍,一手提著酒壺,橫沖直撞,指點江山,雞飛狗跳探。
司危問:“在笑什麼?”
鳳懷月答:“隨便笑笑。”
船艙外傳來腳步聲。
咚咚,咚咚。
滴滴答答。
像是一群很重很重的,濕漉漉的僵硬尸體,正在緩慢而又整齊地往過走。鳳懷月側耳細聽,問道:“是船上的水鬼嗎?”
“是。
”司危道,“不過他們不會進來。”
確實沒有進來,腳步聲逐漸遠去。鳳懷月道:“照這麼看,照明符似乎也不會被發現嘛,為何先前宋問說無人敢帶?”
“因為這不是照明符。”司危手一揚,那些符咒便變成了一顆顆圓潤的明珠,他道,“這些就是船上高價販賣的燈,方才在登船時,我順便取了一袋。”
鳳懷月:“那你不早點告訴我!”
司危:“為了騙你親我。”
鳳懷月:“……你居然還挺理直氣壯。”
他坐在床邊問:“那下一步有什麼計劃?”
司危道:“出去。”
屋門并沒有落鎖,看起來輕輕松松就能打開,鳳懷月伸手一拉,果真,很輕松,但不輕松的是掛在走廊盡頭的一只巨大惡靈,它日夜睜著眼睛,隨時準備吞噬掉任何膽敢踏出房門的客人。
司危出手的速度比他更快。
一道符咒沒入惡靈腦髓,使他的目光有了片刻渙散,而后便畏畏縮縮地退了回去。鳳懷月從他面前走過,司危道:“你不必如此緊貼著墻,他現在不會有任何反應。”
鳳懷月皺眉:“但他真的很臭,還黏糊糊的。”
司危不咸不淡跟一句,鬼煞也沒好到哪里去。
鳳懷月充耳不聞,不理會這明晃晃的沒事找事。司危扯住他的一縷頭發,道:“不是那邊,上邊。”
“上邊?”鳳懷月問,“有什麼?”
“有五十萬玉幣的艙位。”司危道,“去看看,到底是誰如此值錢。”
鳳懷月點頭,隨他一道往上走,絲毫不顧這船上其實載著數萬乘客,數千船工。
囂張得過了頭。
但是與司危待在一起,又似乎囂張才應該是常態。鳳懷月發現自己確實沒法想象司危瞻前顧后,猶豫不決的樣子,他覺得對方就像一股脾氣不太好的狂暴寒風,想吹去哪里,就吹去哪里,吹的時候,還要冷酷地板起臉。
司危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你今天很愛笑。”
鳳懷月敷衍回答:“因為夠刺激。”
司危道:“還可以更刺激一點。”
鳳懷月:“礙?”
司危抬腳就踹開了一扇門,砰!
鳳懷月沒有一點點防備,被他從領子上提溜了進去。
而這間房子里,正住著花費五十萬玉幣買下艙位的,一男一女,兩位尊貴的乘客。
鳳懷月與他們大眼瞪小眼,對不住,打擾了。
倒霉乘客魂飛魄散:“救命!”
與此同時,陰海都。
高塔在海中飄浮著,塔身四周飄滿黑紅相間的符咒,白浪也被夜色染黑。
溟沉踩著臺階,一圈又一圈地往上走,走到盡頭,便是一處大而滿的房屋。有多大,一眼望去,總有三十丈,有多滿,墻壁與天花板皆用寶石裝飾,而在地上,則是散亂堆著數百個裝滿稀世奇珍的金絲楠木大箱。
想要走到另一側,甚至得注意不要被絆倒。四散滾落的明珠被溟沉踩成粉末,而另一個正在站在窗邊的男人,像是在背后長了眼睛,嗤道:“你這一路走過來,可真是不便宜。”
溟沉道:“錢在這里,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這話就錯了,錢在哪里,都得是最值錢的東西,否則這陰海都里每日千千萬萬客來客往,是為了什麼?”男人嗤笑一聲,“你且過來,站在這里往外看,看到另一座塔了嗎?”
另一座塔,也是漂浮于海面,比起這一座要稍微小些。男人道:“那便是我替你新建的塔,里面是空的,將來你愛放什麼,就放什麼。而籠罩著這座塔的符咒,同時也會籠罩住那座塔,所以絕對沒有任何人能闖入,也沒有任何人能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