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煞依舊只是點頭,他目送他離開后,仍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站著,直到耳邊傳來一聲笑:“怎麼,你還想繼續跟著他?”
心事被戳中,鬼煞猛地扭過頭,就見說話的人是個紅裙小姑娘,她繼續嘻嘻笑著,看起來有些刻薄,卻又有些童稚未脫的真誠。紅翡后退了一步,免得這兇巴巴的鬼煞傷了自己,又道:“你別怕,那位仙師也曾救過我的命,我可不想害他。”
鬼煞陰沉地問:“你想做什麼?”
“我不想做什麼,就是對他有些好奇。”紅翡扯著根草葉,在手里繞著玩,“還有啊,要是你想進城,我有辦法,但是你得……喂,喂你放手,懂不懂憐香惜玉啊!”
鬼煞扯著她的后衣領,大步流星朝城門的方向走去。
紅翡吃驚得很:“你都不問一問我的條件,就要跟我一起進城了?”
鬼煞低頭冷冷看著她:“我不和你講條件,但是你若對他好奇,想找他的麻煩——”
說話間,一根藤蔓已經勒上了少女的脖頸,往后死死收緊。紅翡費力地掙扎,臉色漲紅道:“你!”
鬼煞蹲下,將她像小雞仔一樣拎起來:“他救了你,我不殺你,但你記住,你該死。”
紅翡抓緊時間呼吸著空氣,心有余悸道:“你……早知道你是個瘋子,我就不來招惹了,我,我現在后悔了,你放過我,行嗎?”
鬼煞道:“不行,帶我進城。”
“可是,”紅翡被他強行拉著,走得跌跌撞撞,“我看你方才在那位仙師面前,明明就老實得很,你怎麼裝……咳,咳咳咳,饒……命……我不說了,再不說了。”
白霧遮住了整片樹林,直到清晨時分,方才被陽光費力地穿透。
清江仙主御劍而行,風塵仆仆落在縱星谷內,也來不及喝一杯水,便急忙扯住司危問:“阿鸞當真醒……阿鸞?”
他看著從門里慢慢走進來的舊友,心里涌上巨大喜悅,連聲音都有些哆嗦:“阿鸞?”
對方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只站在原地看著他,眼里也無光彩,就是個……偶人,精巧的,有那麼一點殘魂的,會自己走路的偶人。這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司危就算再本領滔天,將他自己削成骷髏,也拼不出另一個活人。
三百年執念,這樣的結果,說不上不好,但也確實算不得好,夾雜有幾分荒誕與悲涼。司危道:“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余回附和,是好。
司危又道:“山谷的確不錯,不過阿鸞不喜歡。”
余回:“……”
這就開始了是吧!
作者有話說:
余回:你喜歡這兒嗎?
阿鸞:……
余回:他喜歡!(篤定
第19章
縱星谷內,各色名貴錦緞懸掛如飛瀑,它們折射出不同的光線,正在月與風下輕盈飛舞。此般奢靡場景在幾百年前的月川谷曾無數次上演過,那時的鳳懷月正當年少,整個人是何其鮮活自由,游盡四海醉于天地,快樂得無拘無束。
而現在,他也在看那些錦緞,卻無論如何地不肯再踏上去了——當說不說,在與司危對著干這件事上,倒是與先前的性格一模一樣。
余回繼續勸,也未必就是阿鸞不喜歡這里,你得讓他適應適應,至少適應個十天吧,十天,就十天!
司危不悅:“為什麼要十天,你又在搞什麼鬼?”
余回先是語塞,然后就開始罵罵咧咧,因為你當年發瘋犯病不許任何人提,外頭已經對阿鸞的名字諱莫如深三百年,結果呢,你先是收魂割肉地重新捏了一個他,現在還要堂而皇之帶出門,修真界其余人看到了會怎麼想,啊,他們難道不會害怕嗎?你們能不能稍微給我一點準備時間,能不能?
司危道:“能。”
已經準備好了一百句話來回擊的余回:“……謝謝。”
魯班城內,鳳懷月仍在揣著小白到處閑逛,并不知道自己即將迎來另一個自己。阿金這天替孩子付清診金后,兜里還剩三枚玉幣,出醫館正好碰到無所事事的鳳懷月,便硬要請他吃飯。
“飯不必吃,但我也正有事要找你。”鳳懷月攬過他的肩膀,伸手往對面一指,“上次沒去成的這家戲樓,我聽說他們今晚要演一場新的大戲,火爆極了,一座難求。”
對于這種插隊倒賣的活,阿金自然熟得很,他滿口答應,沒多久不僅順利搞來兩張票,位置還極好,四周戲臺高低錯落,東南西北都能看到表演。戲是申時開場,未時剛過,戲樓里就已經坐滿了人,大家按捺不住激動之情,紛紛猜測著這出號稱“打磨了整整三百年”的大戲,到底會有多麼的隆重與精彩。
鳳懷月也期待,不過不是期待情節,而是期待熱鬧,他千真萬確迷戀著眼下這份喜慶喧囂。阿金還專門買來鮮花甜酒,萬事皆備,臺上好戲也恰開場。樂師彈指撥出潺潺流水,聲音空靈而雅,鳳懷月端起酒杯,正準備仔細品味,人群里卻爆發出一陣驚呼——
不驚不行,因為登場的兩名戲中人,一個黑衣玄冠形容冷峻,一個白衣玉帶神采飛揚,這……這傻子也能看出來,扮相不就是當年的司危與鳳懷月?
鳳懷月一口甜酒全部嗆進氣管,咳得淚眼婆娑,他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是這場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