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好幾次，秦沐沐身上有明顯屬于大人的指印掐痕，他小心翼翼地說他是被傭人掐的，可她卻覺得是他在撒謊，因此對他更加厭惡。

秦沐沐很怕黑、怕逼仄的小空間，晚上睡覺總是要亮著燈，她覺得他太矯情。

他經常吃不進去飯，說大哥讓他喝了很多很多水，胃很疼，她卻只以為是秦卓想照顧弟弟，覺得多喝水有好處。

她丟了的項鏈，被秦臻從秦沐沐床底下翻出來，他哭著辯解說不是自己拿的，她認定了他是個小偷，罰他跪了一晚上，卻忘了秦沐沐根本進不去她的衣帽間，只有秦臻喜歡跟著她一起進去玩。

后來秦沐沐越來越不愛說話，不愛笑，他總是低著頭瑟縮，她覺得他悶聲悶氣還陰沉，一點都不招人喜歡。

......

那些曾經被她忽略的細節，在此刻清晰地涌進腦海。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她并不是沒有疑慮，只是她習慣性地把秦沐沐當成壞孩子，忽視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求救，親手把他推的越來越遠，直至推入深淵。

她已經不需要驗證視頻的真實性了。

手機被晏沉抽走，屋子里落針可聞，她能感受到眾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她抬不起頭，那些視線如有實質，無聲地譴責她的不稱職。

秦臻緊張地看著她，一時摸不清她的想法，越來越心虛。

他攥緊了手機，他剛才給秦卓發了消息，對方收到后肯定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如果說王香鈺和秦聞赫可能會動搖，那和他為伍多年的秦卓肯定不會，而且他很清楚對方對自己那點惡心的心思，不過雖然惡心，卻很好用。

“秦太太，要不要去驗證視頻的真假啊？”顧瑜開口打破了沉寂。

王香鈺臉色慘白，雙手緊緊攥著膝蓋，指甲將要劈開的疼痛喚醒了她。

她緩慢抬頭，看向那個陌生的孩子。

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問他為什麼不和自己說實話嗎？他明明說了那麼多次，她卻一次都沒在意過。

還是問他恨不恨自己？可能恨過，但現在秦沐沐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不恨了，因為自己對他來說只是個曾經傷害他的陌生人。

還是直接和他道歉？輕飄飄的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他受過的傷害嗎？

她很清楚，她早就已經徹底失去了這個孩子，這個她唯一親生的孩子。

這明明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她懷胎十月認真期待過的孩子，可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秦沐沐默然地看著她，看她漸漸淚流滿面，心里卻一絲波動都沒有。

有什麼好哭的呢？他自己都很久沒哭過了。

“現在情況就是這樣。”校長看向幾位家長，道：“秦沐同學是我們重點培養的狀元苗子，我們很關注他的生活，所以在高中他應該沒有再受過這麼嚴重的傷害。”

確實，上了高中的秦沐沐更加獨立冷靜，老師們更關心愛護他，同學們也都心智成熟堅定起來，沒有被秦臻收買對他發難，他也沒有再吃過虧，他的噩夢只持續到初中畢業。

“只是今天這事關系到孩子過去的經歷，對他的心理和生理都產生了很大的惡劣危害。”校長看向王香鈺道：“希望您能表個態度，是道歉還是補償，總要給孩子一個交代。

您說呢？”

他已經很客氣了，但語氣里免不得帶出了一點譴責和不屑。

像秦沐沐這樣優秀的孩子，放別人家是疼愛都來不及。

王香鈺呼了口氣站起身，她身形晃了晃，秦臻扶住她，卻被她揮開。

這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這麼冷漠地對待秦臻。

秦臻心里更虛了，忍不住拿出手機看，可秦卓卻一直沒回他微信。

難道連秦卓也要放棄他嗎？秦臻這下是真的慌了。

王香鈺一步一步走到秦沐沐面前，仰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還高出一頭的孩子，啞聲道：“沐沐，你想讓媽媽怎麼做？”

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這麼溫和的語氣和秦沐沐說話了，更忘了有多久沒有在他面前自稱“媽媽”，她曾經恨不得自己沒生過這個孩子。

秦沐沐垂眼看她，淡聲道：“我要把戶口牽出來。”

王香鈺心口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下，她和秦聞赫早就商量著等秦沐沐一成年就把他的戶口牽出去，徹底和他斷絕關系。

他們甚至還自大地擔憂秦沐沐硬纏著他們怎麼辦。

可事實是，秦沐沐根本不屑于當他們秦家的孩子，或許他才是后悔和他們有血緣關系的那個人。

她閉上眼，沉聲道：“好。”

她從來沒有順著他的意，這是第一次，想必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定了定神，又轉頭看向校長，道：“校長，請你開除秦臻。”

“媽！”秦臻驚叫。

開除和退學可不是一個概念，他的檔案都要背上污點！

王香鈺看都沒看他一眼，繼續道：“馬家和錢家的孩子也是幫兇，他們也要退學。”

馬一鳴和錢璟沒敢說話，他們本來也知道自己在一中待不下去了，就算學校不開除，他們也要自己轉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