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許行舟心里一暖,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他很清楚,他們兩人其實都會書法,卻在第一時間不約而同地把機會讓給了他,就是為了讓他在觀眾面前多留下一些好印象。
“好。”許行舟淡淡一笑,領了他們的好意,因為他心里已經有了明確的想法。
他走到畫案前,慢條斯理地挽起衣袖,等著提筆蘸墨。
見狀,盛嘉煦研磨研得更加賣力了。
他一臉單純地問:“這個磨要研成什麼樣子才算可以了?”
許行舟回答說:“順時針逆時針各研十八圈。”
幾乎同時,有另一道聲音和他說了同樣的話。
許行舟抬眸看去,正好撞上老人的視線。
四目相對,老人無聲地沖他笑了一下,一切仿佛盡在不言中。
盛嘉煦沒多想,脫口而出:“這是每個學習書法和國畫的人都要掌握的技巧嗎?”
老人注視著許行舟,眼底蓄著淡淡的笑意,然后故意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也許是吧。不過,我說的這個辦法是孟先生和許先生一起總結出來的,經過多次嘗試,他們發現這樣研出來的墨濃淡是最適宜的。”
聞言,霍柏玉心里微微覺得有些奇怪。
雖然他只是一個業余的書法愛好者,但也知道書畫作品講究很多,卻不像工業制圖那般,凡事都有固定的標準。很多時候,需要自己去慢慢尋找那種難以言傳的縹緲的感覺,包括怎麼研磨。
而他之前也未曾聽過這個說法。
這麼看來,大概只有熟悉孟先生和許先生的人才會知道。
聯想到剛才糾正錯誤的事情,他不由得想:難道許行舟的書畫是跟著孟先生的學生或是他身邊的人學的?所以,他才會這麼了解孟先生嗎?
很快,墨就研好了。
許行舟開始提筆作畫。
盛嘉煦盡職盡責地守在旁邊,隨時為他研磨。
陸霜霆和霍柏玉安靜地站在他身側,目光專注地望著他。
蕭峻宥和席星闌也走了過來,非常耐心地等著欣賞他的作品。
剩下的兩個人,賀洵和齊峯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目光顯得有些頹散陰郁,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在神游,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學生向導暗暗深吸一口氣,保持著最大的禮貌,對他們倆說:“其他嘉賓可以跟我繼續參觀展示柜里的藏品和墻上的書畫作品。”
聞言,賀洵和齊峯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行尸走肉般跟著向導。
大約半小時后,許行舟的畫作完成了。
一幅春日泛舟游湖的畫面生動地躍然于宣紙之上,獨屬于少年人的閑情逸趣撲面而來。
“這、”盛嘉煦一臉吃驚,“這不就是剛才那張照片?”
“嗯。”許行舟放下筆,微微頷首道,“是那張照片。”
聞言,眾人只覺心弦猝不及防地被人撥動了一下,余震帶起一絲酥酥麻麻的感覺,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深深印刻在心里。
老人眼眶一紅,他從未想過,孟先生心中的缺憾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重歸圓滿。
他有些激動地走到許行舟面前,滄桑的聲音微微顫抖著:“許先、同學,可不可以請你把這幅畫留在這里,就當是圓孟先生一個心愿。”
許行舟握住老人的手,重重地點了下頭:“好。”
監視器前,這一幕看得陳導眼泛淚光,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喊了卡。
這段拍攝出現了很多意料之外的情況,卻不曾想,節目效果遠超所有人想象。
陳導相信,它一定會成為這檔綜藝的高光之一。
因而,他顯得有些激動:“行舟,你今天表現得實在是太棒了!”
許行舟淡聲說:“只是恰好碰上我所擅長的。”
眼見陳導對這段拍攝滿意的不得了,那他自然就不會刪掉突然冒出來的那個老頭的鏡頭,賀洵仿佛被人當頭潑下一盆冷水,心里又氣又急,將后槽牙咬得吱吱作響。
齊峯心知自己這個外甥的脾氣從小就很不好,卻不曾想他再三提醒之下,他竟然還是犯了這麼大的錯誤。
齊峯頭疼地握緊了拳頭,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目前看來,想要整段刪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辦法,只剩下在剪輯上做手腳,只要把賀洵故意挑釁的鏡頭全都刪掉,就不會有太大的負面影響。
念及此處,齊峯第一時間拉著賀洵偷偷去找邢副導。
剛剛拍攝結束,工作人員有一堆事情要忙,現場顯得比較混亂,沒有人注意他們兩人的動向,除了一位年輕男生,悄悄留意著他們的舉動。
在節目組安排下,嘉賓們陸續離開敬義堂,到村口乘車返回酒店。
但許行舟沒有走,和陳導寒暄結束后,趁著沒人注意,他一個人找上了老人,不自覺地皺著眉頭,語氣也略顯急切:“吳爺爺,璞玉他、他現在......”
知道他要問什麼,老人心里閃過一絲傷感,然后嘆了口氣說:“十二年前的冬天,孟先生在京都的醫院病逝了。”
聞言,即便許行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這個結果時,心里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陣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