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教室門一看，紀翎和賀琢兩個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前者正給后者講數學題，尤主任的心瞬間放下一半——

我就知道沒問題嘛！

他一邊覺得自己是這段時間壓力過大一邊慢慢往回走，路過數學組的時候漫不經心地往里看了一眼，然后血壓又升高了。

哪來的這麼多女學生擠在老師辦公室？嘰嘰喳喳的這是在做什麼？簡直不像話！

這樣想著，他奮力往人群中擠，同時怒吼道：“都給我回去，不上課在這兒干什麼呢？”

尤主任在年級里仇家不少，這些女學生俱是冷眼看著他，根本沒有讓開的意思。沒人理他，這讓他出離憤怒，聲音頓時比剛才大了好幾倍：“沒聽懂我的話嗎？都給我回去！”洪亮的嗓音一出來，果然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力，突然有個女生眼尖，看見了他攥在手中揮舞著的那一沓紙，心里冒出來一個大膽的猜測，“天哪，尤主任不會也是來交申請表的吧，他是不是也要申請調到十三班當班主任，然后……”

有人不相信這種可能，但轉念一想就連賀琢要迎娶十三班同學的事實都能存在，還有什麼是這個世界不能發生的？

想到這里，人群齊齊變了顏色，表情在恐懼中帶著惡寒，于是大家作鳥獸狀散開，一眨眼的功夫，辦公室里只剩下許舜和尤主任。

已經完全知道前因后果的許舜瞠目結舌地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聽到了他們剛才說的話了？”

尤主任從鼻子里發出輕蔑一哼，意味不明。

許舜顫聲繼續問道：“你也是為賀琢的事來的？”

尤主人仔細一想，還真想起了前兩天他在走廊上亂扔垃圾的事，于是惡聲惡氣地“嗯”了聲，點點頭。

許舜已經快暈倒了，“賀琢本人知道這件事嗎，或者說他愿意嗎？”

這叫什麼話。

尤主人眼睛一厲，他早知道這個小熊貓不成器，每次他們班學生犯錯他都是這副態度，難怪總被扣精神文明分。

他冷笑一聲，“他當然知道，我就不信他不敢承認，哼哼，要是他再敢抵賴我就讓全校都知道這件事！”

讓全校都知道……

全校都知道……

校都知道……

都知道……

知道……

道……

尤主任前腳剛離開，許舜就徹底癱在了辦公桌上。過了好半天，他用最后一點力氣撥通了賀琢家長的電話，“喂？賀琢爸爸嗎？您好，我是他的班主任，打電話過來是有點事要和你說，請您務必做好心理準備……”

半小時后。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請您先不要責怪孩子，賀琢他一向就很有主見，咱們到時候再商量商量……”

賀綬霆其實已經不太能聽懂他在說什麼了，兀自神情恍惚地掛斷了電話。實際上，自從“他和教導主任談戀愛”這幾個大字被念出來的那一瞬間，他的大腦就已經變得一片空白了。

鐘素商正斜倚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做面膜，丈夫從剛才接到電話開始就一動沒動過，她不由得有些擔心地問道：“怎麼了老公？你的表情怎麼那麼奇怪？”

賀綬霆緩緩抬起頭，瞳孔渙散。

鐘素商被他嚇了一跳，趕緊揭下面膜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公司出問題了？賀琢在學校打架了？賀竺又搶同學的飯了？”

賀綬霆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滄桑，他用力抹了把臉，“都不是，是咱兒子在學校談戀愛了。”鐘素商頓時翻了個標準的白眼，“切”了一聲：“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談戀愛就談戀愛唄，十七八歲春心萌動多正常的事？”

賀綬霆絲毫沒有被安慰到，仍舊保持著那個一動沒動的姿勢，“他和一個男的談戀愛了。”

男的？鐘素商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人影，不會是？她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難道是……？”

賀綬霆看著妻子臉上的笑容，看來她是真的對這件事情的性質一無所知，他委婉暗示道：“你心臟病的藥在茶幾上吧？”

鐘素商挑了下眉：“怎麼？還是覺得我接受不了？你以為我和你這老古董一樣？別掖著藏著了，快說啊，咱兒子到底和誰談戀愛了？”

賀綬的雙手緩緩合攏抵在眉心，緩緩吐出一口氣：“教導主任。”

“啪”一聲，是鐘素商手上的面膜掉在地上的聲音。

她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恐懼：“cosplay？”

賀綬霆瞥了她一眼，冷冷打斷她的話，也打碎了她的最后一絲幻想，“不是什麼cosplay，也不是什麼小情侶之間的情趣稱呼，就是他們高中的教導主任，那個咱倆都見過的，姓尤，禿頭，四十多歲，分化之后是章魚的教導主任。”

鐘素商緩緩捂住心口，悲憤道：“這絕對不行，我不能接受我兒子和一個海產品在一起！”

賀綬霆也抓狂了，在沙發上咆哮道：“這是重點嗎？重點是那是他的教導主任！重點是他倆差了四十多歲！重點是尤主任已經結婚了！重點是、重點是、重點是，賀琢是不是瞎了啊？”

重點太多，一時間讓人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