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下午的最后一節課，他終于按捺不住了，“我今天要和你一起回家！”

紀翎拿著簽字筆的手抖了抖，這是什麼幼兒園大班發言？

“我都好久沒去過你家了，你也不知道邀請我去一趟。”紀翎神色淡淡，“我家沒什麼好看的，再說你不是都去過很多次了嗎？”

賀琢啞口無言，但是轉念想到一個絕佳的借口，理直氣壯道：“我要去你家補課還不行啊？你不是答應的給我補課嗎？我今天晚上就要開始！”

被教導主任罵完的班云捷正好回到教室，路過賀琢的時候恰恰聽見這句話，紀翎還沒說話，他先率先發出一聲冷嘲：“呵！榆木腦袋還有什麼補課的必要嗎？”

然后對著紀翎說道：“小翎，你總是心腸太軟，什麼阿貓阿狗求你幫忙你都要答應。”

紀翎迎上他的目光，聳聳肩，說了另外一句話：“他給我錢的。”

班云捷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啊……什麼？”

雖然紀翎明顯在為自己說話，賀琢卻兀自委屈不已，“他竟然說我是阿貓阿狗！”

紀翎給他個“差不多得了”的眼神，“他也沒說錯啊，你不就是阿狗嗎？”

拗不過阿狗，紀翎在放學后只能帶著他一起登上公交車，找到座位后他用手機給紀涼燕發了條短信，“今天賀琢要來咱們家吃飯。”

因為打過太多次的“賀琢”二字，再次輸入“賀”這個字，輸入法就自動跳出來“琢”字，紀翎耳根有些紅，稍微離賀琢遠了些，望向窗外。

賀琢看他突然縮起身子，以為他哪里不舒服了，頓時緊張起來，一把攥住他的手放進了自己的衛衣口袋里，“冷嗎？”

紀翎輕輕往外抽，沒抽動。他搖搖頭，“不冷，你……坐好，別一會兒再暈車了。”

手機那頭的紀涼燕幾乎是秒回的消息，“哎呀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這麼突然，家里什麼都沒準備，趕緊問問小琢有沒有什麼愛吃的菜？”

紀翎轉頭想問賀琢，沒想到賀琢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五月份已經漸漸入夏，天色黑的很早，公交車年久失修，頭頂的燈已經不那麼亮了，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賀琢的瞳仁仍然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紀翎臉色有點紅，掩飾性地咳嗽一聲，“你有沒有什麼愛吃的？”賀琢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我不挑食，我媽說我很好養活。”

紀翎了然，掏出手機打字，“他說都行。”

紀涼燕這回沒有秒回，五分鐘之后，她發來了一條長達六十秒的語音條。

紀翎心里產生一個不好的預感，反手去掏書包邊上的耳機，沒想到手機差點沒拿住，他趕緊伸手去撈，結果一下就摁開了語音條，紀涼燕溫柔但堅決的聲音貫穿在整個車廂內——

“兒子，人家小琢是客人，要來咱們家做客所以跟你客氣客氣，你是主人，你怎麼能把人家的‘隨便’當真呀？上次去人家那里吃飯，我坐那兒一瞧，一共二十幾道菜，里面十多道都是你愛吃的，你看看小琢對你多上心，你再看看自己，人家說‘都行’你就給我搞個‘隨便’過來！你想沒想過萬一小琢要傷心怎麼辦的呀？”

下一條語音連續播放起來，“實在不行你把手機給小琢，我問問他都愛吃什麼。”

六十秒的語音條，是時間限制的極限，也是紀翎生命的極限。

他把臉埋在寬松袖子里，幾乎不敢抬頭看人。

車上的其他乘客已經下得七七八八了，旁邊的大媽卻還沒走，聽到聲音好奇地瞅瞅兩人。賀琢一點不害臊，對上她探究的目光反而粲然一笑。大媽仿佛被他的笑容鼓勵，馬上熱情地把頭探過來，“你倆這是……要見父母？”

賀琢：“……”

紀翎：“……”

其實也不能怪大媽誤會，車里燈光很暗，賀琢人高馬大的坐在那里，說是大學生都有人相信，加上兩人又都沒穿校服，所以她想當然地把兩人當成了一對感情不錯的小情侶。

紀翎羞得幾乎要咬舌自盡，賀琢臉也紅了一下，但是那股沒皮沒臉的勁兒也上來了，他反手攥住紀翎的手，“嗯，我去他家里看看他媽媽。”虎口被人掐了兩下，賀琢吃痛抬頭，發現紀翎正在斜著眼看向自己。他面色如常，大掌輕輕一用力，把紀翎露在外面的兩根手指也包了進去。

大媽難得碰上一個不嫌棄自己話多的年輕人，恨不得擠過來和他們倆并排坐著。

兩人你來我往，竟然足足暢聊了一路，紀翎準備下車的時候才發現賀琢和大媽的話題已經扯到了——

“那你們結婚之后想要幾個孩子啊？”

S星在幾年前承認了同性婚姻的合法性，前年更是在醫學技術的發展方面邁進了一個全新的階段。以前的胚胎孕育需要精卵結合，但從此以后，兩個男性也可以通過精細胞的結合來孕育一個自己的孩子，只要在特制的育兒艙放上十個月就可以讓孩子順利出世。

聽到大媽的問話，賀琢沉吟了片刻，然后看向旁邊的紀翎，“你覺得幾個比較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