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琢對挽袖子背后的意義渾然不覺,目光落在紀翎的小身板上,心里想起了早上鐘素商對他的交代——開學第一天低調點。
于是賀琢貼心地咽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捷克狼犬”,匆忙改口道:“小狗。”
話音剛落下,賀琢就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這嘴他媽的怎麼不聽使喚啊?
說話的人后悔夠嗆,聽話的人更是被惡心得不行,紀翎汗毛林立,身上的五臟六腑都在一瞬間顫了兩顫。
上次聽到有人自稱是小狗還是鄰居王奶奶四歲的孫子,紀翎用手指撥了撥筆帽上的金屬夾,半戲謔半不屑地問道:“有多小?”
賀琢把紀翎臉上的嘲諷之情看得一清二楚,他本來就算不上脾氣多好的人,心底的反抗欲瞬間被激了起來,他唇角一彎,笑意卻絲毫不及眼底,挑釁道:“茶杯犬,怎麼了?”
紀翎記錄的筆尖停頓了一下,在紙上洇開一個黑點。他默默地看著杵在自己眼前的大柱子,又看了一眼柱子在自己前面投下的一片陰影。
他深呼吸了一下:“同學,請你離開這里,不要搗亂好嗎?”
賀琢不樂意了,直眉瞪眼道:“你憑什麼說我是來搗亂的?”
“你既沒穿校服。”紀翎又指了指后面男生的胸前,“也沒佩戴校徽,如果說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那證明呢?”
賀琢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身后的男生的白襯衫上別著一片小小的樹葉,轉頭再看紀翎的胸前,也是一片翠綠的樹葉。
原來如此。
他瞬間恍然大悟,嘀咕道:“原來是校徽啊,我還以為這是他自己戴的,提醒別人他是一顆樹呢!”
聲音不大,卻剛好夠身邊幾個人聽見。
紀翎:“……”
身后的男生臉蛋鼓起,氣得攥緊了書包帶子,跳腳道:“你……你才是樹,我是羊,小羊。”
周圍的議論聲漸漸變大,紀翎不想耽誤時間,讓后面的同學都去另外一隊,單獨留下賀琢和他對峙:“我剛才到系統上查過了,里面沒有你的名字,你要是再不離開,我就要叫保安了”
“別別別,我真的是這個學校的,不過我是今天剛轉過來的,學校系統肯定還沒錄進去我的名字。”
紀翎冷冷覷了他一眼,面上不顯,心里已經開始煩躁,他不想和賀琢做過多糾纏,立刻用學校內部的通訊器聯系了教導主任,說明了他的情況。
賀琢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直撇嘴,嘁,這小告狀精。
幾分鐘后,一個有些禿頂的中年人氣喘吁吁地來到他們面前:“怎麼回事?”
紀翎向他問好,然后說明了情況。尤主任聽完了前因后果,一臉狐疑地盯著賀琢,掏出自己的教師通訊器,結果上面還是查無此人。他看了看一臉篤定的賀琢,又查了昨天的記錄,好在系統在下午三點四十的時候顯示有一個新學生的信息被收錄了進來。
三人擠過去看,系統加載了半天,才緩緩吐出了新生的名字,屏幕上大大的兩個幾乎讓賀琢吐血——“賀茁”,旁邊的照片上是賀琢傻樂的笑臉。
從名字到照片都流露出了一種哈士奇的氣質,幾秒后,屏幕自動熄滅,映出三人五彩紛呈的臉色。
賀琢氣得一躥一躥幾乎講不出話來:“誰錄的?誰錄的!誰給我寫的這個‘茁’?”
尤主任見狀不對,馬上安撫道:“別激動,小同學,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這個只能去教務處改,通訊器只有查看的權限,這樣,你看馬上也要上課了,你又是第一天轉過來,不如去上課,我保證,等你放學之前就把你的名字改過來。”
本來吃定了要紀翎給他道歉的,沒想到最后竟是一場烏龍,一拳打在棉花上好沒意思,賀琢有些惱火,開學第一天里子面子丟得一干二凈。
尤主任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說自己還有事,讓紀翎給他帶路。賀琢還沒等拒絕,就看見紀翎揚起一只嘴角笑了笑,小手沖他擺擺:”跟我走吧,新同學。”
賀琢一雙大手握成拳頭,費了好大勁才忍住沒招呼到他臉上,咬牙切齒地看了一眼他胸前的銘牌,氣得轉身就走。
紀翎看著賀琢遠去的背影,聳聳肩,獨自向教室的方向走去。
五分鐘后,十三班班主任許舜打斷同學們的早讀,領著小臉陰沉的賀琢走進班級:“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咱們班的新同學,賀琢。”
紀翎剛在座位上坐好,聞聲抬頭看向講臺,然后手一抖,書掉在了地上。
他怎麼就忘了這個人剛才說自己是幾班的呢?
這邊賀琢前腳剛邁進教室,眼睛就牢牢鎖定在了紀翎身上,他死死地盯著對方所在的方向,眼神像兩道閃電,又尖又亮。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許舜已經說了半天:“……既然你分化后的形態是捷克狼犬,那就和成邵渡同學一桌吧,他的形態是伯恩山犬,你們兩個應該能相處得來。
”
賀琢打斷老師:“不用麻煩了,我早上剛剛見過咱們班的紀同學,我和他一桌就行。”
許舜愣了一下,很快便說:“那也行,紀翎,起來示意一下新同學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