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血污混在水流中流淌過他的皮膚,他的大腦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似曾相識的記憶。
糟糕透了。
他知道禮子寧現在是安全的,可再不讓他見一面,他一定會發瘋。
洗完澡換了衣服,他在床上躺了五分鐘,決定主動出去找人。才剛起身,病房大門毫無征兆地被人打開了。
這很沒禮貌。
可當邊辰看清開門外那人的模樣,始終禁攥著他心臟的那只手一下便松開了。
“怎麼這麼慢。”他輕聲抱怨。
禮子寧身上的傷痕比他預料中多得多,額頭、肩膀、手臂上都有包扎的痕跡。
這兩天多的時間里,他一定很不好受。
邊辰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怎麼傷成這樣?”
禮子寧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一言不發徑直走了進來,用腳后跟踢上了門,快步來到床邊后俯下身用力地吻住了邊辰的嘴唇。
劫后重生,這個親吻中卻并沒有太多溫情的成分,反而顯得十分蠻橫。
邊辰遲疑了會兒才閉上眼,抬起手摟住了禮子寧的后頸。
粗魯的、仿佛宣泄一般的親昵,反而讓他焦躁的情緒逐漸放松下來。那些困擾著他的焦慮在激烈的唇齒交融中逐漸散去。此刻,他的世界中只剩下與面前這個男人所聯結在一塊兒的熾熱情緒。
他終于真正地感到了踏實。
禮子寧回來了,各種意義上的。
分開時,他們的呼吸都變得急促。
禮子寧凝視著他,輕聲道:“……感覺像做夢一樣。”
“你都想起來了,是不是?”邊辰問。
從倉庫中清醒后,禮子寧的一言一行都在印證著這一點。
意料之外,禮子寧的眼神忽地閃爍了一下。
他在邊辰的床沿上坐下,微微歪了下腦袋,說道:“什麼?”
裝模作樣的。
見邊辰一言不發看著自己,他又點了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想起來了。我昏迷以前,你說要跟我講講關于那個‘他’的故事。”
“……”
“這世上居然有一個男人讓你如此心動,真是讓人嫉妒。”禮子寧說,“但我決定還是聽一聽。”
他說話間故意靠近了邊辰,瞇起了眼假裝嚴肅,可微揚的唇角卻徹底暴露了心思。
“不錯,”邊辰移開視線,“能開玩笑,說明沒什麼大礙了。”
他表面裝作平靜,心中卻是尷尬又羞恥。
他所有的執著與在乎,在此刻毫無遁形,赤裸地展示在了禮子寧的面前。
“說說看,”禮子寧親了親他,“你到底喜歡他什麼地方?有多喜歡?”
他們本該有更正經更重要的話題可以談。比如這兩天都經歷了些什麼,忽然擁有了前世的記憶會不會感到混亂,關于未來還有什麼打算。
可禮子寧卻偏偏要執著于這般無關痛癢的小事。
從來都是單方面欺負禮子寧的邊辰感到非常的不適應。
“你還記不記得這一年里發生的事?”他試圖讓話題走向正軌。
“當然都記得,我努力學習了那麼久,忘了多可惜。”禮子寧說。
邊辰暗暗松了口氣。
這一年的相處對他而言如此寶貴,若是被一筆勾銷,邊辰一樣是舍不得的。
禮子寧繼續說道:“好不容易才讓你滿意的。”
“……”
邊辰這才意識到,他所謂的“努力學習”,指的根本不是備考。
“你覺得我很滿意?”他反問。
禮子寧點頭:“上次在你的房間里,你就是這麼說的。”
邊辰皺著眉,心想,無論是記憶中二十九歲的禮子寧還是不久前剛滿二十歲的禮子寧,都沒有那麼油腔滑調。
眼前這個版本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
他想要彈一下禮子寧的腦門,抬起手來,才意識到禮子寧的額頭上正包著紗布。
他又舍不得了。
“哪兒破了?”他問,“怎麼破的?”
“一點點小傷,那些人太夸張了。”禮子寧說。
邊辰表情變得糾結:“你這兩天——”
說到一半,被禮子寧用嘴唇堵了回去。
“都過去了,別想了,”禮子寧輕聲哄他,“聊點別的。”
邊辰后知后覺。這個男人故意說那些不著調的話,都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好回避那些糟糕的經歷。
他明白禮子寧的苦心,可有一件事,還是有必要再次進行確認的。
“我那時候跟你說的事,是真的。”他告訴禮子寧。
見他執著著非提不可,禮子寧有些無奈:“什麼事?”
“你的父親,”邊辰說,“當初他——”
“我知道。聽過好多遍了,”禮子寧打斷他,“耳朵都要長繭了。”
“……”
“我跟在邊老爺子身邊那幾年,他隔三差五要提一次,”禮子寧嘆氣,“老實說,挺煩的。”
“……”
“一定要說的話,我確實有點不高興,”禮子寧看著他,“邊先生,你真的覺得這會影響我對你的感情嗎?”
邊辰被他看得心虛了:“也、也不能完全不在意吧?”
“有這樣的父親,你明明也是受害者。”禮子寧說。
邊辰愣了愣,低下頭去,抿住了嘴唇。
“不過,剛知道的時候是確實點難受。來之前,邊老爺子找我過去,就是告訴我這個,”禮子寧說,“聽完擔心了一陣,怕你對我那麼好是不是只是想要補償我。
”
“我是最近才知道這件事的。”邊辰解釋。
“就算最開始真的是補償也沒關系,”禮子寧笑了起來,臉上的銳氣頓時變得柔和,是與記憶中完全相同的溫順模樣,“而且,我看得出來啊,你對藏在心底的那個男人一直都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