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陰陽怪氣的。
“我沒有,”禮子寧很認真,“邊先生,對我而言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
意思是小朋友什麼的撞死算了。
邊辰當然知道,禮子寧其實沒有做錯什麼,從結果來看,一點小傷換一條命,是值得的。
他只是怕,怕萬一禮子寧付出的不只是一點小傷。
“不說這些了,”邊辰嘆了口氣,“這幾天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麼需要的告訴我,我找人幫你送過來。”
“也沒必要非得住院吧,我感覺自己現在挺好的,沒什麼大礙了,”禮子寧試探,“見不到你,我才更容易生病。”
“醫生說最好留院觀察。”邊辰說。
“不是啊,他說的是可以回家觀察,如果實在不放心,也可以住幾天……”禮子寧被邊辰瞪著,聲音越來越小。
“你根本什麼也不明白。”邊辰有些煩躁,“讓你住你就住。”
“我明白的,”禮子寧依舊很小聲,語調中卻透著倔強,“你經歷過類似的事,有心理陰影,對不對?”
邊辰愣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那個已經不在了的人,你又想起他了。”禮子寧說。
“……”
“我現在沒有那麼好說話了,”禮子寧低著頭,不滿地嘟囔,“你總想他,我會吃醋的。”
這一番話讓邊辰措手不及,好一會兒后才意識到禮子寧還在誤會。
禮子寧皺著眉:“你心里有別人,比我腦袋后頭那個傷口痛多了。”
邊辰無奈又好笑,胸口原本那些脾氣倒是散了不少。
“蹬鼻子上臉了是不是?”他問。
“嗯,”禮子寧居然點頭,“是啊,既然是男朋友,沒理由那麼大方的。”
“……”
“我才不會丟下你不管。”禮子寧說,“他靠不住,我不一樣。
”
邊辰哭笑不得,搖頭道:“你靠得住,你厲害。讓你在醫院住三天廢話那麼多。”
“我會想你啊。”禮子寧理直氣壯。
“那你開學以后怎麼辦?學校里呆不住,不去念了?”邊辰問。
“……”
“先習慣起來吧。”邊辰說。
禮子寧整個人都耷拉了。
禮子寧在醫院乖乖住了兩天。
第三天邊辰回到家,電梯門打開,發現玄關處有人笑瞇瞇地迎接自己。
“歡迎回家!”禮子寧說得若無其事。
他已經拆掉了頭上的繃帶,只剩后腦勺還貼著一小塊紗布,從正面完全看不出來。
邊辰沉默地盯著他。
禮子寧抿著嘴唇,主動上前替他脫外套。
邊辰搖頭嘆氣,把外套交給他后進了屋,說道:“多一天都待不住了?”
“住不習慣,我每天晚上做噩夢。”
“你是小朋友嗎?”邊辰覺得好笑,又有點兒心疼,“夢見什麼了?”
“夢見在一個很陌生的地方生活,”禮子寧說,“沒有你。”
邊辰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我和一些不認識但又好像很熟悉的人住在一個有點破的基地,后院有個菜園,吃很難吃的飯,每天帶著武器巡邏,偶爾和莫名其妙的人打一場,”禮子寧說著低下頭,把手按在了右側小腹的位置,“然后不知怎麼就稀里糊涂中了一槍,血嘩啦啦地流,痛得要死。”
邊辰意識到了什麼。
他見過禮子寧十年后的身體,在此刻禮子寧碰觸的部位,有一個明顯的疤痕。
而那并不是禮子寧身上唯一的傷痕。
“我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很想你,卻連你叫什麼名字都想不起來,”禮子寧說,“然后就醒了。睜開眼是病房,也見不到你,很難受。
”
邊辰沉默了幾秒,走到他跟前,主動伸出手抱住他,把他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說道:“是夢,別想了。”
“所以我就回來了。”禮子寧說,“對不起。”
“嗯,”邊辰輕聲安撫,“回來就回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今天晚上可以睡在你的房間嗎?”禮子寧又問。
這一次,邊辰沒有說“隨你”。
“可以,”他告訴禮子寧,“以后都可以。”
醫生說,禮子寧當時會昏迷大概是因為暈血。
邊辰不太信。以禮子寧本該有的人生經歷來看,不可能會有這種毛病。
他所謂的夢境,更像是另一個時空的現實。
禮子寧會逐漸想起一切嗎?
邊辰不希望那樣。
無情的拒絕、漫長的寂寞、瀕死的體驗,都不是什麼值得保留的記憶。
二十九歲的禮子寧無疑比現在更優秀、更完美。但邊辰并不需要他完美。他希望他快樂。
禮子寧后腦勺還貼著紗布,只能側躺。晚上兩人睡在一張床上,卻只是摟著,除了晚安吻外什麼也沒做。
邊辰心事重重,睡不踏實,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醫院。
他站在搶救室外,身前是一張張病床,身后走廊里有人來來往往。儀器的聲音在他耳畔嘀嘀作響,他心中的恐懼隨之累計,最終不堪重負,轉身離開。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為什麼不愿見我最后一面?
他睜開眼,近在咫尺是一張熟悉又英俊的面孔。
禮子寧醒著,正瞇著眼看他。見他也睜開眼,問道:“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邊辰搖頭:“你怎麼不睡?還是又夢見什麼了?”
“嗯,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禮子寧的聲音沙沙的,帶著慵懶倦意,“還好,一睜眼就看到你,整個人就放松下來了。
”
邊辰心想,我也是。
“……夢見了什麼?”他問。
“夢見我在上大學,在川海理工,每天認真上課,周末也住在宿舍里不回來,”禮子寧說,“和同學一起去食堂吃飯,忽然在電視新聞里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