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人皺巴巴的雙手觸碰起來,總是會給人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這個心驚肉跳不是貶義詞,而是一種可以清晰觸碰到的生命的流逝。
簡安眠上輩子在醫院度過了一生,見過了無數的老人,他曾經經常思考,為什麼老人的身上總是有一股特別的味道。
針對這個問題,科學上有很多解釋。
但是簡安眠最喜歡的,卻是一個比較玄乎的答案——
那其實是死亡的味道。
就像剛出生的嬰兒,身上總是有一股奶香味兒,即使許多天不洗澡,也還是香香的。
那或許就是新生的味道。
姚仙蝶是在宴青雄的愛中老去的,一生都浸泡在幸福里,對于即將到來的死亡沒有絲毫恐懼,身上也沒有一點“老人味”,反而聞著像少女一樣,香噴噴的,干凈明朗。
簡安眠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錯位感,明明他自己才是正值青春年華的青年人,對比面前的姚仙蝶,卻反倒如同漸漸枯朽的老木一般垂垂老矣了。
“你和執陌都是好孩子,希望你們都健健康康的,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姚仙蝶一邊笑著說,一邊將隕石項鏈緩緩戴回了簡安眠的脖子上,慈愛地撫摸簡安眠年輕的面孔。
簡安眠對上姚仙蝶真摯的雙瞳,心尖忽然無端泛起一抹的苦意。
他喉結干澀地滾動,近乎躲閃地垂下頭,避開姚仙蝶充滿誠摯祝福的雙眸,干巴巴地應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姚仙蝶的觸動,吃完晚飯之后,簡安眠難得沒有直接睡下,而是在回廊里到處胡亂晃悠。
宴家老宅的城堡回廊是懸空的,與其說它是回廊,不如說它是一座橋梁,橫架于一棟棟美輪美奐的城堡之間,仿佛一條通往時間彼岸的路,一眼望不到盡頭。
等簡安眠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座高塔前。
這是一座宛如長發公主里的高塔,冬天里枯萎的藤蔓在其上蜿蜒綿亙,高塔的最頂端是一座老式飄樓,一輪昏暗的玉盤掩藏在黛藍色的云朵里,橫斜在飄樓的窗扉邊沿,將玻璃窗反射出瑩瑩的光,看起來詭譎而恐怖。
回頭看去,自己來時的道路已經隱沒在了幽幽的壁燈之下。
他可能是無限流寫多了,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害怕,而是這個氛圍真適合寫無限流劇本。
不過確實沒什麼好怕的,這是在宴執陌的家里,又沒有鬼。
等他再回過頭,飄樓的窗戶不知什麼時候被從里面打開了,一只穿著白衣、披頭散發的慘敗頭顱從窗戶里伸出來,黑洞洞的雙瞳正好對上了簡安眠呆萌的雙眼。
第52章 伯母-祭祖-安利
一股刺骨的涼意瞬間席卷了簡安眠的脊背, 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猛地豎起來,手腳像是墜入了冰窖,通體冰涼, 他明明是想逃的,但是雙腿卻如同被釘在了地上似的, 腳踝仿佛被綁上了千斤重的巨石,一絲一毫都無法挪動。
簡安眠冷汗涔涔,吶吶地張了張嘴。
宴……宴先生……
他心臟跳得像是快吐出來, 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張嘴呼喊主角攻的名字, 可是通體的寒冷把他的嗓子也冰凍住了,聲帶好像撕裂一般發不出聲音,只能從喉嚨里擠出一絲微弱而驚恐的氣流, 在寒冷的冬夜里冒著幽幽的白霧。
飄樓上的那顆頭顱見簡安眠想說話,竟然動了, 只見她忽然朝簡安眠伸出一只纖細蒼白的手臂, 披頭散發的臉同時向窗外伸展,仿佛想要從飄樓里面沿著墻壁爬出來,爬到簡安眠的面前似的。
“宴……宴先生——!”
簡安眠用盡全力終于發出聲音了,眼淚也在同一時刻飆出來了,他幾乎是用顫抖的嗓音哭著喊出了宴執陌的名字,腳步踉蹌地往后猛退了兩步,就在他快要因為腿軟, 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的后背忽然靠進了一具溫暖熟悉的寬厚胸膛。
“眠眠?”宴執陌寬大溫厚的手掌握住了簡安眠細瘦的雙肩,微微驚訝道, “你怎麼跑這麼遠,在這里干什麼——”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 胸前的小朋友忽然猛地轉身緊緊抱住了他。
“宴先生!”簡安眠帶著哭腔的嗓音顫抖得厲害,整個人都瑟瑟發抖地縮在男人寬闊的胸膛里,恨不得手腳并用地掛在男人身上,好像這輩子沒有喊過男人的名字似的,一刻不停地瘋狂喊道,“宴先生宴先生宴先生宴先生宴先生宴先生宴先生……”
小朋友的狀態明顯不對勁兒,宴執陌都沒心思享受小朋友難得主動的投懷送抱了,輕柔地撫摸簡安眠的后背,一邊溫聲哄道:“眠眠不怕不怕,宴先生在呢。”
他用手指捏起簡安眠的下巴,露出小朋友一張濕漉漉的慘白小臉,干燥溫暖的掌心溫柔地擦過簡安眠濕透的臉頰,另一只手不停地揉著簡安眠的后腦勺,溫聲細語道:“怎麼了,眠眠?嗯?遇到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