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城主不喜歡孩子, 家族聯姻,不得不要一個,他聽到姜畫懷孕,看不出高興, 也看不出不高興, 沒什麼表示地離開了府邸,三日后回來時, 還帶來了新的美人。
有幾車吃食玩具是專門交代府中管家送給姜侍君的禮物,不過城主本人又接連幾日宿在了新人窩里。
姜畫生了很大的氣,他不懂那種酸澀的感覺,自以為有了孩子, 他在司徒城主心中的地位會有所不同,于是, 他跑去質問和阻攔司徒城主, 為什麼沒有專心寵愛他一人,司徒城主驚怒于他的逾越,而他也得到了毫不留情的斥責。
姜畫泣聲責問,難道他們不是彼此相愛?難道夫君并非真心期盼孩子的到來?
不然為什麼要說喜歡呢?
喜歡竟然是這麼廉價的東西。
被斬首的烏蹄踏浪死了, 鮮紅的熱血撒在石階上, 身首異處, 就在前一刻,它察覺到司徒城主身上的恐怖氣息,執意跛著腳擋在姜畫的前面,所以它死了。
姜畫怔怔地抱著它逐漸冰冷的軀殼,就這樣在雪地坐了許久,久到管家丫鬟驚慌失措地前來尋找,才把他從雪堆里接回去。
他就只有肚子里的孩子了。
某一夜,燭光燒得通紅,火熱的氣息直至天明才從打開的窗弦散出,紅帳翻動,司徒城主抱著三月胎相已經平穩的他,低聲問道:“怎麼最近不來花園掌燈?”
姜畫曾經每晚都會到花園的小徑上等待夫君回家。
姜畫一時困倦,不經意的怨懟話語脫口而出,“你不喜歡我……”
“怎麼會?”男人笑著起身穿衣,“阿畫這麼乖,我怎麼會不喜歡呢?你要是還生氣,我再給你買一匹健康的小馬可好?”
姜畫不答。
男人湊上前吻了吻他的臉頰,又目光復雜地輕撫他的肚子——他們的孩子,一日日長大。
將來,他會把自己擁有的一切都交給這個孩子。
司徒城主的喜歡,盛氣凌人,極度傲慢,也并非獨一無二,這是姜畫血淚般的教訓。
他永遠地失去了烏蹄踏浪,哪怕夫君后來再怎麼賠禮解釋。
姜畫都只有沉默。
不過司徒城主一向喜新厭舊,新來的美人據說聰穎明慧,卻不夠美艷,幾日男人就煩膩了,花錢將人打發出府,更多時候,他會看著姜畫。
姜畫有著姜棋的臉,秉性卻截然相反,天真愚蠢,執拗倔強,如果沒有他保護,在這個世道,放出府去說不定早就死得尸骨無存……
司徒城主非常好奇,一向心機深沉的姜家究竟是怎樣喂養出了這只傻兔子。
早聞姜家只有三個后輩,姜琴、姜棋和姜書,姜畫仿佛很多年前憑空冒出來一般,如果不是這回懷上孩子,他懷疑姜畫到底是不是姜家正統血脈。
姜畫懷孕,小腹隆了起來,注意力轉移到孩子身上后,體貼夫君的次數也就相應少了,他有著對新生命的渴盼和最好的寶貝,便不會再去寒夜的花叢中掌燈等待!
只有男人心里微妙地不適。
說起孩子,這是姜家送來的契機,之前姜家三郎姜書出門玩耍,意外結識了一個云游術士,自稱神醫,擅長送子醫治不孕,姜家就把術士送來無極城給姜畫把脈看診,寫下藥方,還獻出一種據說吃了可以孕子的藥草。
一個月后,姜畫診出有孕,那藥草果真見效,司徒城主重賞了云游術士,破天荒地又多問了幾句關于姜侍君的生養,男人生子會不會出現意外?他像是有些憂慮,畢竟男人生子忤逆了陰陽天道。
云游術士一口咬定沒有問題。
這個膽敢夸下海口的術士,最后被發現圖謀不軌,給姜畫下了一種奇蠱,為報復司徒城主曾經攻伐邊城,踏平過他的家鄉,令他的血親流離失所,他讓蠱寄生在姜侍君身上,這種蠱會以血肉精元作為耳食,越長越大,就好像真的懷了孩子。
陰謀被發現的那一天,也是姜畫懷著“鬼蠱”不敢相信真相的夜晚,他站在橋廊上,冷風侵體,有那麼一瞬間差點失神栽下月湖去。
司徒偃明怒不可遏,提劍活砍了術士,點齊人手還要向姜家興師問罪,但這一切都與姜畫無關了,他扶著蠱蟲還沒有能夠清除的肚子,整夜整夜地活在幻想中。
他不相信自己懷了一只鬼蠱,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
長時間蠱毒的摧殘,他的意識完全陷入了一種昏沉不清的狀態,拒絕任何人的靠近,也拒絕喝下任何打胎的藥。
司徒城主摟著他,溫聲哄、低聲勸、高聲威脅,然而都無用,姜畫的心空了,也死了。
他認定自己就這一個“孩子”。
男人又急又氣,只好到處尋找救治的法子,那一次,他去得日子有些長,策馬狂奔回無極城時,姜畫竟然已經不行了。
燒了地龍的寢屋,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侍女們慌亂地將內庫中的天材地寶送入,無極城主司徒偃明已經耗費了大量的錢財和物力昭示全嶺南尋求名醫,重金買來的靈草和藥材流水一般拿給姜畫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