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坦白的條件,姜畫乞求司徒偃明保護布娃娃,留住它的性命。
司徒偃明將案情記錄在冊,碳素筆尖走勢潦草,字如雋勁游龍,劃出沙沙聲響,“你跟著李老頭多少時間了?”
姜畫掰著手指算了好一會兒,把自己算得兩眼冒星,“六年吧,不過最近一年他功力大漲,才舍得用最好的水云香供奉我……哼!小氣鬼!”
青年嘟囔著,一雙漂亮長腿在邊上搖來晃去,膚色白得晃眼,質感像是最絲滑的牛奶。
司徒偃明偏了偏頭,不敢多看,“那在李老頭之前呢?”
姜畫頓住,當即警惕搖頭道:“沒……沒有了!”他的眼神躲閃,手在膝蓋上緊張地握成拳,低著頭的瑟縮模樣一看就是在說謊。
男人察覺異常,心如沉入幽深湖底,但也沒有著急令姜畫開口,廚房里傳來烤箱叮咚的聲音,他放下筆錄起身道:“先吃飯。”
姜畫獨自在外游蕩幾百年,有一些秘密不愿別人知道很正常,盡管強烈的占有欲快要把他折磨瘋了,他不禁想象著一只正常艷鬼的生存模式,或許某年某月的某一日,他愛到不能自拔的這個人會睡在某個陌生男人的床上……
把沉入欲海的表情展露給別人……
他有多痛恨艷鬼這樣的存在,就有多害怕碰觸姜畫鬼生的全部。
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失態……
他必須要忍耐,在姜畫完全交付信任前,至少他不可以嫉妒,不可以表現出對姜畫所有過往供奉者的探知欲。
只要姜畫在他的身邊,那麼所有的故事都還來得及重建。
“抓到”姜畫后,因為案子順利告破,李老頭唆使他人犯罪,情節惡劣,被特殊刑偵司直接判罰,廢除道體,移交精怪協會關押坐牢。
布娃娃血債累累,目前已經魂飛魄散,不需要再行刑。姜畫作為從犯,念在其靈智有失,非主觀作惡,又是居無定所的孤魂野鬼,無精怪協會出示合法身份證件,只能由道協最高榮譽會長﹑龍虎山張家外姓首席司徒偃明出面擔保,負監管之職,料理后事,合法超度前需定期去往精怪協會及特殊刑偵司備查。
布娃娃身死債消的事情,只有姜畫一個人還蒙在鼓里,而他腳踝上留下了一個能夠時刻監控行蹤的黑鐲,環面刻鏤追蹤咒文,是特殊刑偵司邵司長親自出品。
特殊刑偵司,領導辦公室內。
司徒偃明執起姜畫的腳踝,默不吭聲盯著那上好鎖的黑鐲研究了半晌。
邵然一邊整理著異族監管責任書,一邊“嘿”了一聲,“別捏碎了!知道你司徒大人道法無邊,但該走的程序一步都不能省,喏,把這個簽了,順便需要我給你推薦超度的和尚嗎?”
“滾。”司徒偃明大手一簽,抱著被“超度”二字嚇得打嗝的姜畫走了。
“嗚嗚早知道要被超度,我就不貪李老頭那一口水云香了。”姜畫躲在花瓶里向BJD娃娃哭訴道。
司徒偃明聽見,趕忙安撫道:“我不會送你走,你別怕。”
他怎麼舍得送姜畫消散在這世間呢?姜畫做鬼太久,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輪回轉世,那麼他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好不容易爬出這麼多年孤獨的枯井,人世太清冷,他會陪他一起……
目前,尚未抓到針對張家人的兇手,張玉髓一日不醒,姜畫身上的嫌疑就一日不能洗清,說起這個張家的后起之輩,道協中人無不掛心,然而姜畫也并不知道是誰傷了他,沒能再多提供些線索,倒是心血來潮給小青年渡的那口氣,唇對唇,齒對齒,毫無自覺,令司徒偃明臉色漆黑了一整天。
下午,兩人在自家花院里玩,不到半賞功夫,姜畫就能夠自己駕駛著新到貨的玩具小汽車滴溜溜轉悠了,加急送來的保時捷兩座自駕紅漆面精鋼材質,拉風得一批,清涼的風吹得副位上BJD娃娃頭發散亂,不過小車每每轉彎回頭,都能在不遠處見到男人久久注視的身影。
又過了些天,司徒夫婦從朋友那里得了些高品質海鮮,就想送來給兒子補補。原本記著兒子的囑咐沒打算進屋,就放在花園門前的涼亭里,讓司徒偃明自己記得存入冰箱,結果人正要離開,忽然老遠瞧見一輛膝蓋高的玩具車自己打著方向盤往他們跟前跑,當場把二老嚇得不輕,好在司徒偃明及時趕了過來,解釋說是一款市面上比較熱賣的遙控車。
姜畫是鬼,又沒有聚氣現形,虛影狀態下,正常人白天看不見。
司徒夫人這才拍拍心口道:“嚇我一跳,明天我和你爸要出國談生意,來送些吃的給你,你可千萬別把自己餓死了。”
以前司徒偃明就生出過不吃不喝想懲罰自己的念頭,要不是發現得及時,現在哪還能活蹦亂跳?
姜畫不安地接話道:“不能不吃飯,餓死鬼很可憐噠!”
可惜司徒夫婦二人根本看不到他的靈體,也聽不見他說話。
司徒偃明點頭,等此世家人離去,他蹲下身寵愛地摸了摸姜畫柔美的發絲,“你還見過餓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