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
司徒偃明不斷重復著愧疚的話語,整個人仿佛被抽干了流動的血液,不知是不是回憶起當年姜畫求他留住孩子的模樣,心疼得幾欲昏死。
他抱著他的姜畫,哪里還顧得上懷中是他最厭惡的艷鬼呢?
只怕這一刻讓他以身相殉也毫不猶豫。
現場一片混亂,人仰馬翻的事故第一現場,張海生冷汗淋漓絞盡腦汁地回憶著幾十年不曾用過的扶靈術,這時,一個女孩的清靈嗓音忽然異常堅定地響起,“魂煙副作用太大,還是讓我試試吧!”
張海生眼前一亮,是張靜妮,他最關照的小徒孫!
初生牛犢不怕虎,只有女孩不理解大家為什麼猶豫著不敢上前施救,扶靈術除了咒語啰嗦冗長了些,難道不是最基礎的法術嗎?她不討厭花瓶娘娘,所以一定會竭盡全力。
于是她湊近了在惶恐中溺斃的司徒偃明,手心凝聚微弱熒光,默念法咒,推向姜畫的心口,一點一滴修補青年魂體上的裂痕。
原來爆裂如巖漿的道氣也可以變得滋潤如甘泉,滲透進鬼魂每一寸皸裂的皮膚,猶如樹根扎透干涸的沙礫,姜畫頓時感覺到一陣清涼沖入體內,慢慢將如烈火焚燒的勁道悉數化解,充盈浸潤他的魂魄,使得他被打傷的魂體得以漸漸凝實,不再若隱若現地透明。
這朵被踐踏得千瘡百孔的夜百合,終究還是堅強地重新舒展枝葉。
司徒偃明眼中滿是血絲,通紅可怖,指尖擦去懷中人唇角的血漬,動作小心輕柔得仿佛在挽留一片易逝的雪花。
扶靈術不斷的滋養下,姜畫意識變得模糊,眼睫毛濕噠噠地上下打架,錐心的記憶好像轉瞬散了,像一個醒來就會忘記的夢,終于止住哭聲,沉沉在男人懷中睡去。
跪坐在一旁的女孩張靜妮放下施術的手,轉頭小聲對張海生道:“應該已經沒事了……”
所有人都松下了高高懸著的心,好險好險,不然司徒偃明發起瘋來可能沒人制得住,到時候就只有一同陪葬的下場。
張海生暗地里抹了冷汗,贊許地點點頭,簡直覺得面前的這個小徒孫膽識過人、前途無量,“不錯,我記得你一向擅長這些。”
張靜妮羞怯地笑了一下,想了想道:“我覺得他先前并沒有想要傷害我。”
因為同樣受到固本扶靈術的影響,司徒偃明好半晌混沌的思緒也有了一些清明,這才發現自己渾身僵直,跪在冰涼水泥地上的膝蓋幾乎在直起的一瞬間疼痛難當,他面色青白,身形搖晃,但又將懷中的青年抱得很緊,邵然想要幫忙攙扶也被推開了,畢竟青年是一只鬼,輕得很,他自己可以。
為什麼青年會是他最憎惡的艷鬼呢?
難怪他這幾百年間一直找不到他……
男人想哭又想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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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花瓶娘娘六
“招魂袋……”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接著喃喃道。
邵然見他還能行動,腦筋也會轉了,就心領神會地對張海生囑咐,“用一個招魂袋,看看還能不能把剛才打碎的布娃娃散魂招回來,以花瓶娘娘目前的精神狀況,恐怕不能任由那個娃娃消失。
”
“多謝。”司徒偃明的聲音嘶啞得就像磋磨許久的砂紙,孤直的脊梁似也有些低垂了,腳下姜畫拖長的衣擺被風拂動,他像是惶然間捧住了一朵隨時會凋零的花朵,害怕卻又不愿放手。
天地間,周圍所有人都變得模糊,他又成為了那個懷抱青年破敗不堪身軀的存在。
凌晨四點五十七分,熹微的光藏在云層之后,已經使得天色遠離昏暗,特殊刑偵司的別墅小樓沐浴在一片祥和中,屋頂親吻灰朦朦魚肚般的云層。
花瓶娘娘被帶回了特殊刑偵司,道協的人軟手軟腳腦殼發懵地散了,改日再來等案情調查的結果,哦,或許比起案情,還是司徒先生的緋聞更讓人焦心。
司徒偃明坐在羈押姜畫的房間門外抽煙,掉了一地煙尾,張海生和他說話,他無動于衷,沒辦法,張海生也唏噓著走了。
那個矜貴的上位者一夜之間變成了彷徨的野狗,頭頂愁云都能夠擠出水來。
愛情真是令人迷惑.jpg
走廊上的聲控燈明明滅滅,伴隨著幾次沙啞的咳嗽,男人捂住發紅的眼睛,扔掉煙尾,發出抑制不住的痛苦哀泣,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找了姜畫那麼多年,每一次轉世都繼承著曾經的記憶,只盼能夠與姜畫再次重逢,結果最后卻發現姜畫根本沒有投胎,為了能夠逃離他,躲著他,甘愿做無根漂浮的綠萍,游蕩在這個冰冷的世間。
他就那麼恨他嗎……
恨到寧愿生生世世永隔黃泉,不復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