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畫心情愉悅,回去見李老頭的步伐也就沒有那麼迫切了,他和布娃娃飄到了五孔橋下的河邊,望著夜色中白茫茫的石灘發呆,圓潤的鵝卵石鋪就了月光傾斜的小河,和波光粼粼交相掩映。
每次酒足飯飽后,就會覺得特別寂寞。
心里也空空的,仿佛被挖掉了一大塊,他不會難過,卻對不死不滅的靈魂感到由衷的困惑。
好像以這樣的方式“活著”,格外沒有滋味,白水一般日復一日,不知什麼時候能夠走到盡頭。
破布娃娃原本正在安安靜靜沉睡,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兩顆眼珠發出瘆人的紅光,“咯咯咯。”
“有東西過來了?”姜畫還未反應及時,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水云香殘留的氣息伴隨著濃重血腥卷入空氣中,很快彌散在各路野鬼的鼻息間。
姜畫趕回五孔橋的時候,地上只有張玉髓,定身咒術還沒破,但青年胸口卻被捅入一柄鋒利的桃木劍,圓睜著雙眼說不了話,悲痛渴求的淚水翻涌,大口大口的鮮血浸濕了道袍,看到最先出現的是仇敵花瓶娘娘姜畫時,驟然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
“小道士?”姜畫愣住。
張玉髓慘笑著,覺得自己冤家路窄,死定了,于是心神一滯,徹底暈厥過去,鮮血流了滿地。
破布娃娃詭異地咯咯笑著,姜畫卻抱頭驚恐道:“天啊他要死了,120的電話號碼是幾號?!”
“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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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虎山張家徒孫重傷瀕死一事,道協震怒,張玉髓的父母定了趕往首都的最早一班機票,一路哭著給龍虎山的祖輩們打電話,哀聲請求為張玉髓作主。
一定是那該死的花瓶娘娘!先前吸食人精氣,險些毀去張玉髓道心不說,現在竟然痛下殺手!
道協里的張海生真人求到司徒家私人蘇式宅院時,司徒老總和夫人正好送前來商討生意的朋友出家門,結果就見一輛賓利車上下來個仙風道骨的道士,道士蓄著白須,一身云雀紋袍,看起來精瘦卻又不過分顯老,與司徒鶴一禮道:“司徒先生,敢問師叔可在家中?沒能提前送上拜帖實在失禮,不過事情緊急,我想見上師叔一面。”
做生意的朋友:“???”
司徒老總與夫人:“……”
每次兒子被一個年過六旬的老頭子喊師叔,總是有一種身份錯位兒子成爺爺的錯覺呢=_=。
這怕是生了個祖宗吧……
司徒鶴干笑數聲,趁著夫人送客之際,請張海生入內道:“真人稍坐,喝一盞清茶,我叫偃明下來。”
張海生和善地笑道:“多謝。”
一盞茶喝了又蓄,司徒夫人陪著張真人沒話找話地聊著,期間,司徒鶴催促了兒子兩次,張海生這才見到自己師叔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白凈衣袖,從樓梯上走下來——這是一個俊美至極的年輕男人,但不可否認他的氣質比他的相貌還要出眾。
哪怕光1裸腳背套著棉拖鞋,也無法忽視他被白襯衫包裹的鋒利背脊,筆挺的身段,他的眉峰極硬,鼻梁挺拔,仿佛晴日蒼山的峰巒,冰寒卻不墜云端,水墨勾勒的面部輪廓,緊抿的唇角,似含笑而非笑,一半隱藏在側窗明光的陰影中,一半呈現出最逼人的氣魄,兵刃之勁,步步如銷骨焚髓。
他的神情是慵懶而矜持的,高貴刻在骨子里,目光帶著輕蔑,又好像一晃的錯覺。
男人該是高高在上,藐視皆苦的凌云眾生,可當他走近,那夢幻如露,不似真人的容貌又以真實的形態展現,舉手投足,皆為下凡。
“師叔,多有打擾。”張海生恭敬地向他作揖。
年輕男人垂著眼眸,纖長睫毛根根鮮明,他接過司徒夫人泡的清茶,以極舒適卻又不顯得過于跋扈囂張的姿態靠進沙發背中,周身氣場和緩,甚至還說了人話道:“媽,你和爸不是說好要去商場逛逛?”
違和感幾乎快要擠爆這個尷尬的客廳。
平日這套私人蘇式園林宅院只有年輕男人一個人居住,司徒夫婦二人怕他犯病,只好常來看看,添置一些生活用品和人氣,并試圖多介紹一些朋友給兒子認識,可惜兒子一向不給面子。
現在兒子想要將他們夫婦倆支開,司徒夫人已然習慣,并不生氣道:“是呀,你爸都等不及了,張真人您慢聊,我們有事就先走了。”
張海生向他們恭敬一禮。
二人恨不得飛一般上車離開。
年輕男人以清茶潤好嗓子,上好的茶葉梗飄在湯上,他神情悠然有閑地輕敲手指,撫過微濕的杯沿,等待張海生回話。
張海生誠惶誠恐道:“師叔,最近京城里不太平,我們張家有個小徒孫在前夜里被人捅成重傷。”
年輕男人閉目養神,不急不緩,還算寬和道:“我似乎聽你說過,張家年輕一代的翹楚,他叫張……”
“張玉髓。”張海生凝著眉,“這孩子天資極佳,去年來京歷練,一直表現很好,直到前些日子去幫助羅家解決一起失火案,被一個艷名叫‘花瓶娘娘’的厲鬼吸走了半身精氣,險些迷失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