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實驗室,我聽到培養皿里的菌說話:【天氣真好,淺死一下吧。】
【他看我了,再死一下吧。】
【啊,救命,他拿刀自殘,嚇死菌了!】
1
我猛然推開門:「同學,把刀放下!」
白大褂茫然轉過頭,陽光灑在他的側臉,長長的睫毛掛著晶瑩淚珠,像誤入凡塵的天使。
他嚇了一跳,刀掉地上。
我趁機將刀踢老遠,聲情并茂:
「同學,千萬不要想不開。」
「你看窗外明亮的陽光,看樓下生機盎然的草地,看操場上揮灑汗水的健將,世界這麼美好,一定不能放棄生命!」
「人活著,才有希望,才有光明的未來!」
他那表情,像在看傻子。
沉默半晌,他問:「你以為我要用刀傷害自己?」
我點頭。
「我只是要切點組織做切片。」
他指了指桌上的綠植。
「是……誤會?」
我尬住了。
到底是哪個菌胡說八道?
【不要信他,他玉玉!】
那一驚一乍的聲音又來了。
我四處張望,鎖定了目標。
上邊貼著「彎曲芽孢桿菌」。
【你們不要過來啊,菌要死了!】
聲音非常賤。
我問:「這種菌很容易死嗎?」
他點頭。
【他污蔑菌,要難受死了!啊——菌無了——】
感情還是個戲精?
我忍不住笑了。
【艸!他竟然笑了,丑死菌了!】
我:「……」
笑容驟然消失。
誤會解除,我趕著上課,和他互通姓名后就走了。
戲菌(戲多的菌)在后頭聲嘶力竭喊:
【別走啊,他真的玉玉!】
【快帶他去看醫生——】
打小我就能聽到各種動植物的聲音。
這菌是我見過最戲多的一個。
2
第二天路過實驗室,戲菌在唱歌。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寂寞的人聽著傷心的歌,只為尋找曾經的~快樂——他開窗干嗎?】
【臥槽!他要跳樓!快來個人啊——】
我再次推門而入,沖過去死命摟住林沐。
「別沖動,別沖動!」
「沖動給魔鬼留地步!」
「想想你朋友,想想你父母!」
我身體后仰,抱著他摔倒在地。
只聽「咔嚓」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斷了。
「葉歡——」林沐咬牙切齒,「我只是想通個風!」
「對不起,對不起……」
媽的,老子怎麼又信了戲菌的鬼話?
林沐站起身,捂著胳膊滿臉痛苦,長長的眼睫上掛著水珠。
聯想到剛才的聲音,我腦子一黑:
「不會是骨折了吧?」
此刻,林沐疼到嘴唇發白,額頭上直冒汗。
我不敢猶豫,趕緊帶著他去醫院。
【順便帶他掛個精神科。】
【他真的玉玉!】
媽的!
遲早有一天揚了這盆害人不淺的菌!
3
林沐骨折得十分徹底,胳膊上打了層厚厚的石膏。
他問我為什麼會覺得他有自殺傾向。
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一個勁兒道歉。
心中咒罵那該死的菌。
「真的非常抱歉,我一定會盡力補償你的。」
「如果你想打我一頓也行,只要不打臉!」
「我的手都成這樣了,怎麼打你?」
他笑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像一輪新月。
「我的實驗還沒做完,在手完全恢復之前,你每天過來幫我吧。」
我一口答應。
4
為了表達歉意,我不僅每天準點到實驗室報到,還帶早餐,帶午餐,帶晚餐。
下雨送傘,天涼送衣。
打印資料,拿快遞。
但凡需要用到手,我都搶著做。
【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
【好氣哦,菌菌裂開了!】
媽的!你這個罪魁禍首還氣上了?
我跑到培養皿前和它大眼瞪小眼。
【看菌干嗎?傻大個,你又聽不懂菌語!】
其實我懂,想不到吧?
「你對它很感興趣?」
「啊……不是。」
「就是它吵到我眼睛了。」
林沐偏了偏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可真好看。
皮膚白皙細膩,睫毛濃密卷翹,鼻梁高挺,薄唇瑩潤,甩了某些男明星好幾個銀河系。
「怎麼盯著我看?我臉上有東西嗎?」
「這里沾到墨水了。」我指了指自己臉頰相同的地方。
林沐將臉湊近:「麻煩幫我一下。」
「好。」我抽出紙巾,在他臉上擦拭。
不知是我太過用力,還是他皮膚太嫩,總之才擦了一下,白皙的臉瞬間染上紅暈。
【臥槽,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
【聽菌一句勸,這不合適。】
【啊——辣眼睛!菌要死啦!】
原本覺得沒什麼,可戲菌的背景音,讓我意識到這個動作有多曖昧。
我倆隔得很近,連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他淺褐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我的臉。
臉在一點點變熱,我三兩下擦完,迅速拉開距離。
「謝謝。」他的笑容十分坦蕩。
「不……不客氣……」我的聲音有些抖。
【媽媽呀,又一個不要命的男同!】
【菌勸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他可沒有看起來這麼純良!】
5
這段時間一下課就往實驗室跑,宿舍聚餐也不去。
晚上,三個好大兒將我堵床上,問我一下課就沒影兒,每天都買兩份飯,大半夜跑出去送傘送衣服,是不是戀愛了。
「戀啥愛,我那是還債!」
陳峰齜著大牙笑:「情債吧?」
「我們萬年單身狗歡兒也要脫單了嗎?」
「滾!」
我將事情說了一遍,他們非不信,拍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
「這林沐可是朵高嶺之花,拒絕了無數人。」
「祝你得償所愿。」
我紅著臉據理力爭,最終沒爭贏三個狗兒子。
好氣!
他們非說我的行為就是在追小姑娘。
可林沐哪里是小姑娘?
就算長得好看,他也是個大老爺們兒!
6
第二天我郁悶地去了實驗室。